端敬太後道,“但頭三個字總還是要多加註意,時時當心自己的身子。尤其皇上要懂得分寸,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我臉上一紅,這言下之意不就是…
皇上看了我一眼,微微低著頭道,“兒臣明白。”
其實這裡邊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端敬太後非得補充道,“哀家知道你與皇後夫妻情深,難舍難分,可眼光不能侷限於當前,為了皇嗣著想,皇上在皇後誕下龍胎之前,還是盡量少在皇後宮裡留宿吧。”
這也說得太露骨了…
我都快坐不住了。
皇上又看了我一眼,“兒臣心裡有數,請額娘放心。”
仁宣太後接著道,“依哀家看,元妃溫厚,容妃心細,玉妃又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們三個各有各的好處,對皇帝也都是痴心一片。皇帝既已納了她們三人為妃,便該好生待著才是,莫要厚此薄彼,甚至於置之不理,任是惹了誰傷心,都不利於後宮的安穩太平。皇後一向大度,想來也如哀家所想,皇帝平日裡再如何政務繁忙,也總要抽出些時間來到各宮妃嬪們那兒去看看。”
皇上道,“兒臣自當謹記皇額娘教誨。”
我心想,元妃、容妃和玉妃是何時討了太後歡心,竟使仁宣太後親自規勸皇上到她們宮裡去,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把我也給拖下了水。
端敬太後這時才道,“光顧著說話,菜都要涼了,趕緊動筷吧。”
我與皇上自然一齊道了聲“是”,用膳過程中兩位太後又不時對我說上一句“平日裡莫要到處亂跑,就是出門走走,也定要當心路滑,注意腳下”,“飲食需謹慎,任何進到肚子裡的東西,都要問過太醫能不能吃”,“多休息,別胡思亂想,有什麼事跟皇帝好生商量,皇帝若不管你,便來找哀家,哀家為你做主”等。
我雖一貫不喜聽人嘮叨,但這一向是無可避免的,畢竟是長輩們的關心,小輩只能一一聽著應著。說一句“兒臣謹記”並不代表我真的會牢記於心,而只是我當下沒有發呆,正洗耳恭聽的意思;說一句“謝皇額娘與額娘關心”,也不過是應付之辭。
只是“當心路滑,注意腳下”這句話,我分明感到耳熟,一瞬間就想起了兩年前中秋宮宴那晚在月桂林裡遇見的人,神態也就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皇上偏生給我盛了半碗清桂銀耳羹,甜味入口,桂香縈繞,我心裡卻感到恍惚。
好容易用過午膳,兩位太後也預備各自回宮去了,皇上卻單獨攜我至東面的慈航殿拜祭觀音菩薩。
照例是上三炷香躬身拜三拜,而後皇上雙手合十在觀音像前極其虔誠道,“謝菩薩保佑,朕的樂兒能為朕懷上龍子;還願菩薩保佑,樂兒能平安順利誕下皇子。”
我悄摸看了看他,看來他一心只想要皇子,這也是人之常情,所謂母憑子貴,我原該比皇上更盼望能生個兒子才是。
但我此時,只因為皇上想要皇子,才覺得還是生兒子好,人人都能如願,皆大歡喜。
從觀音殿裡出來,我沒來由地問道,“皇上常常向觀音菩薩祈願麼?”
皇上道,“朕往昔只求過兩回。”又看著我道,“這是第三回 。”
我道,“那第一回 ,皇上求的什麼?”
彼時穿堂風吹起落葉,發出一點沙沙的響,襯得我與皇上之間格外靜謐。
皇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說了一句前後不搭調的話。
他道,“若皇後與朕所求相同該有多好?”
我納了悶了,他都不告訴我他所求為何,又怎知我心裡有何所求?
但皇上已轉身向外走去,顯然是不願多言,我也只好默默跟隨於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