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角撞在桃紅未闔的眼珠上,驚得他連滾帶爬後退三尺。
皇帝盯著龍紋靴尖的血漬,忽然輕笑:“愛卿忠勇,何罪之有?”他親手扶起抖如篩糠的永定侯,“倒是邱指揮,連個女細作都查不出來?”
“微臣萬死!”邱指揮嚇得重重叩首,“這妖女在京潛伏兩年,臣竟毫無察覺。”
“五年。”沈文淵突然插話,“桃紅供認五年前便潛入西晉。”他瞥見皇帝驟然陰沉的臉色,急忙補充,“好在如今一網打盡了。”
“一網打盡?”皇帝抓起染血的奏摺砸向邱指揮,“東陵細作都能混進侯府了!給你五日,查不清就提頭來見!”
邱指揮渾身直冒冷汗。
他原滿心以為此番入宮能立下大功,豈料竟收到了軍令狀!
無奈地抱拳應諾:“臣,遵旨!”
獸爐騰起的青煙裡,皇帝指節叩了叩龍案,抬眼看向沈文淵:“沈卿臉色發白,可要傳太醫?”
沈文淵後襟已被冷汗浸透,面上卻強撐著笑:“微臣惶恐,豈敢用御醫。不過是方才與那女細作纏鬥時受了些驚嚇罷了,不礙事的。”
話到半截忽地哽住——桃紅脖頸噴血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愛卿如今在通政司當差?”
“回陛下,通政司新晉的進士們才高八斗,我早就退位讓賢了。”沈文淵扯動嘴角擠出個笑,袖中手指幾乎掐破掌心。
當年因將奏章錯放進密函匣子,被通政使指著鼻子罵“酒囊飯袋”的屈辱話,猶在耳邊迴盪。
皇帝摩挲著翡翠扳指,忽道:“太白樓修繕的差事,便交予沈卿去辦吧。”見對方呆若木雞,又補了句,“領工部五品郎中的官銜。”
“臣,謝主隆恩!”沈文淵撲通跪地時,金磚縫裡的血漬還未擦淨。
邱指揮盯著他顫抖的官袍下襬,繡春刀柄幾乎要捏碎——這草包侯爺竟白撿個實職!
戌時的梆子聲蕩過宮牆,沈文淵正踩著馬鐙打晃。
邱指揮的玄鐵護腕擦過他衣襟,鞍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侯爺真是好手段。”
“邱指揮慢走。”沈文淵渾不在意地撣了撣衣襟,哼著《折柳曲》拐進朱雀巷。
永定侯府門前的石獅旁,裴淑貞絞著帕子在廊下來回踱步,鞋尖將青磚縫裡的苔蘚碾出汁水。
老侯爺握著紫砂壺的手倒是穩當,壺嘴卻半天沒對準杯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