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立春忙道:“自家人,說什麼恩不恩情的!你也別怪你爹,他向來是個不掌錢的,你那個後娘……唉,不提也罷!錢的事,你也別擱在心上。咱家也不急著用!”
餘海給女兒穿上自己的厚皮襖。寬大的皮襖幾乎拖到地上,小草一副迷迷瞪瞪的小模樣,跟在老爹身後走得磕磕絆絆。餘江看著不是事兒,就把小家夥抱起來,準備送爺倆回去。
餘海從一堆獵物裡,拎出一隻肥兔子和一隻野雞,對大伯道:“去鎮上前,我拐去山裡下了幾個套子。或許大雪封山食物難找,倒是套到不少獵物。這只兔子和野雞,讓大伯孃收拾出來凍上,過年的時候添個菜。”
餘立春哪裡肯收:“大海,天寒地凍的,你打獵也不容易。小草藥喝完了,說不得還得去抓。你還是拿回去,明兒去鎮上換成銀子……”
“大伯,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侄兒!今天如果不是您借銀子給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是侄兒孝敬您的,請您一定要收下!”餘海態度十分堅決。
餘立春也知道這個侄子向來是倔脾氣,再不收的話,恐怕就要急眼了。
從大伯家出來,已經黃昏時分。餘海踏著凍得硬透了的雪,朝著自家方向而去,心中卻漸漸被冰冷所覆蓋。
緊閉的房門,冰冷的鍋灶……聽到動靜,只有西屋的門急切地開啟,他的妻子兒女匆匆迎上來。他以前真是太傻了,只會讓妻兒一再地忍耐,卻拖垮了妻子的身子,女兒差點喪了命。
正屋的房門,依然緊緊地閉著,裡面隱隱傳來敲打和低罵聲。東屋的窗,悄悄開啟一條縫。裡面的那雙眼睛接觸到他的視線,又突然縮回。關窗的聲音在靜寂的傍晚,顯得尤為清晰。
餘江微微皺了皺眉,他把睡的磕頭打盹兒的小草,放進西屋的炕上,就告辭出來了。奶奶不是親的,難道爺爺也不是?二叔這兩年做事越來越沒有章法了!
這回餘江可錯怪老餘頭了。吃完晚飯,老餘頭見兒子孫女還沒回來,就披著衣服溜達著出去,想要去迎一迎。不過,跟在山裡收獵物的爺倆,錯過去了。
餘海正在屋簷下煎藥的時候,老餘頭從外面進來了。一進門,他就奔西屋去了,進去看了眼睡著了的小草,關心地問了幾句,又道:“你們爺倆還沒吃飯吧?叫你媳婦給你們擀碗麵,再給小草打個荷包蛋。”
餘海看了眼正屋,搖搖頭道:“家裡白麵也不多了,還是留著過年包頓餃子吧。今天套了只獾子,一會收拾出來,給煮碗肉湯喝。”
老餘頭見兒子對獵物的處置,沒有再用徵詢的語氣,想要說的話語頓了頓,才接著道:“也好!獾子肉補人,多給孩子吃點。”
說完,就揹著手,緩緩地往正屋走去。老餘頭敏感地察覺到兒子細微的變化,心中充滿感嘆——看來這次,真的傷了兒子的心了!
餘小草是被香噴噴的肉味給勾搭醒的。獾子肉本就鮮美,再加上柳氏的手藝,煮出來的肉湯,簡直要把人的饞蟲勾出來。
一家人圍坐在炕上,享用著美味的肉湯。餘海看著碗裡的肉,沉默片刻後,道:“我去給正屋送兩碗去!”
柳氏喝湯的動作停了片刻,繼續低頭喝湯,沒有說什麼。小石頭卻撅起了小嘴,不甘不願地道:“二姐生病,奶都不願意出錢。幹嘛還給她送肉湯啊!”
小草把嘴裡的肉細細嚼了嚥下,捏捏小家夥的臉,道:“她畢竟是家裡的長輩。她不仁,我們卻不能不孝。”
餘海看了小閨女一眼,心中暗暗點頭。的確,“孝”字大於天。小輩們吃肉,不給長輩送去,傳出去他們這一房的名聲可就完了。再說了,家裡可有個喜歡嚼舌根子的李氏在。給她抓了小辮子,不宣揚到天上去!
餘海端了肉湯從廚房出來,就看到李氏在東屋門口,伸著脖子朝廚房張望。她那饞兒子在她身後嚷嚷著:“肉湯!我要喝肉湯!憑什麼西屋能偷喝,卻不給我們吃?”
餘大山把娘倆給硬拉回去,正要關門,看到餘海,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大海,你侄子就是給他娘慣的。你別擱在意上……”
“廚房還有肉湯,想喝自己去盛。”餘海端著肉湯進了正屋。
張氏斜著眼睛看過來,一臉尖酸刻薄:“喲!我老婆子可沒那福氣,年景不好,還喝湯吃肉的,也不怕折了壽!”
老餘頭瞪了她一眼,道:“你少說句!獾子是我同意殺的,二媳婦和小草身子都不好,是該補一補。自己獵的肉吃了有什麼折壽不折壽的。你要是不吃,我可全吃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