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等花媽媽進房間時,看到的便是自家兒子在好好照顧“生病”的小夥伴的溫馨感人畫面。
“媽!”花年站了起來,臉上掛著笑:“你回來啦。”
“嗯。”花媽媽走了進來,看到了衛生間裡帶血的校服和散落在地上的衛生巾包裝紙,又看到了花年買的那一大袋衛生巾,還有地上的幾滴已經幹涸的血漬,覺得房間有些亂。
不過她並沒有在意,而是快步走到了床邊,摸了摸雲天賜的臉,微涼。
“林姨。”雲天賜乖乖巧巧的喚了她一聲,眼底帶著緊張和不安,讓花媽媽不由想起了十幾年前第一次給他做身體檢查的場景來。
五歲的小孩一個人坐在檢查臺上,身子瘦巴巴的,烏亮的眼睛透著水潤,好似隨時都要掉下淚來,讓他脫衣服時,他還雙手緊緊抓著褲頭不敢,跟受驚的小動物似的,讓她看了心疼死了。
最後還是在雲媽媽的協助下才把他脫光了,嫩嫩的小屁股上仍留著一些他爸爸用拖鞋打的淤痕。
那時花媽媽還沒做上婦産科主任,也是第一次看到雙性人,其實關於雌雄同體的發生率並不低,有0.1到0.2的活産兒會因性別不明會引起醫療關注,也包括以手術消除此現象的人。其它人估計得真正雌雄同體的發生率則低很多,約為0.018此段資料取自百度百科)。
但大多數雌雄同體症狀不明顯,只是內部多了一些不應有的器官,光看體外特徵是看不出來的,有些人一輩子都發現不了,有些到了青年或是中年才露出倪端,而雲天賜卻是病例中少數的顯性,一出生就具有肉眼可見的兩套發育完整的生殖系統。
“之前做過檢查了嗎?”她問著雲媽媽。
“做過了,醫生說是xxy變異染色體。”雲媽媽的眼眶微紅,然後向自己的鄰居闡明瞭一切。
原來她和丈夫是遠房親戚,都姓雲,但兩人進入了同縣的律師事務所才認識,一開始以為只是姓氏相同而已,那個小縣城裡姓雲的不多,但也有好幾家,但相戀後走訪了親戚,才發現他們有著一個祖宗,對照族譜算下來,他們兩剛好是第四代,在法律上是可以結婚的。
於是結了,卻沒想到生下的孩子卻是有問題的,因此受到了親戚們的指指點點,漸漸的整個小縣都傳開了他們生了一個怪胎孩子,男不男,女不女。
2000年的時候雖然中國經濟已經上去了,但風氣還沒有完全開化,也還沒有出現金星這類能為雙性人做代表的人物,一些東西可以被無限的放大惡意,尤其越是小的地方越是如此,夫妻倆於是毅然帶著孩子離開小縣城來到陌生的城市發展,斷了和家族的聯系。
本想著全新的環境能讓他們一家生活的和平,沒想到小孩子不懂事,自己給暴露了。
好在花家夫婦是個很好的人,並沒有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雲媽媽也是在觀察了一星期才決定讓花媽媽檢查自己的孩子的。
她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考慮到了今天的一切,自己的孩子需要一個能為他保守住秘密的醫生。
花媽媽於是讓自己的兒子出去了,她要為雲天賜做一些簡單的檢查。
花年於是走上了陽臺,在跳回自己房間之前,他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玻璃,看到雲天賜也在看著他。
少年躺在床上,眉頭很細微的皺著,眼尾帶著紅,那雙清亮的眼睛透著茫然和無助,是花年從未見過的脆弱。
他沒有哭,但花年覺得他想哭。
窗簾拉上了,阻隔了他們的對視,在這一刻花年忽然有些後悔了。
他應該陪著他一起穿上衛生巾的。
那不是雲天賜的惡趣味,那只是他不安在尋求寄託和陪伴。
而自己沒有給到他任何慰藉。
他真不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