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苑的西南角上種著一顆桐樹,今年的桐花開的早,還未到清明時節便已三三兩兩陸續掛在枝頭。白紫相間,自有種元氣淋漓,樸野酣暢之美。
纖纖女手桑葉綠,漠漠客舍桐花春。
令笙甫一跑到花樹下,便見到院門外頭站了一個粉衣的美人。瞧那美人移動的方向,不才正是她這冬苑。
令笙忍不住的哀嘆了兩聲,多事之春啊,多事之春。
那美人撐著紙傘娉娉褭褭的行將過來,喊了一聲,“宋令笙!”
這聲音絕說不上和善,令笙許是有些犯賤,竟覺得這調調莫名的有些懷念。
重生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
“程瀅表妹,你怎麼來了?”
程瀅方才還晴朗的表情在看清令笙身上穿的衣裳時,剎那間與今兒的天氣無異。說出的話也要比平日刻薄幾分,“你這衣裳是從哪偷來的,穿在身上也不嫌丟人兒?”
令笙呵呵一笑,不欲與她多做糾纏,此時還是找白白要緊,“確是偷來的,我一會就換下來。表妹若是沒事,我便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她回答,從一旁繞了過去。
程瀅許是沒想到令笙會如此幹淨利落的承認,直到她走出幾步開外,才勉強回過神來,“站住,本姑娘允許你走了嗎?”
潤雨綿綿,洇濕她的衣裳。淡青的光彩,在此等情況下更顯蔥鬱。眉眼之間的桀然不遜,又如同草色遙看,似有似無。令笙的語氣染上了一股星霜味,“那程表妹你,意欲何為?”
她與程瀅之間,委實是沒有什麼好說的。
說起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得要追溯到上一輩子。令笙不是個愛記仇的人,諸事不過心,轉眼就忘。且加之從前的事情到底是時間久遠了,些末的細節已然記不得。然,那些個痛心入骨的,大抵還是記得清楚的,其中就有幾樁子是關於程瀅的。
程瀅不是宋家的姑娘,是程氏的內家侄女。可她自五歲起就一直養在了宋府裡,比她這個正兒八經的宋府小姐,住的時間還要長上一些。
她的父母俱未亡故,宋秋明究竟因何將這樣一個女子養在家中,其中的緣由起先她並不知曉的。
那時,令笙同羅氏方被接到盛京城中。程氏一襲正紅色芙蓉錦裙娉婷婀娜的站在宋府的門匾之下,大方得體的朝她們笑著道了聲,“妹妹遠道而來,辛苦了。”
天空金光萬道,點綴她發間的紅寶石耀眼奪目。
而她娘形容枯槁,草衣木食,鳩形鵠面,不知所措。孰高孰低,一目瞭然。
兩步之遠的石階,彷彿其間隔著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彼岸是繁花漫地,而此岸卻是荒草悽悽。
程瀅陪在她姑母身側,瞧了令笙一眼,便轉過身去,低聲喃喃道,“為何要將這個野種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