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刻,長生殿密室的崩塌聲漸歇。許昭握著染血的驗屍刀,看著林秋娘替身的碎鐲在晨光中化為齏粉。灰熊用利爪扒開煉丹爐殘骸,露出底下蜿蜒的密道入口,石壁上用人血寫著:"凡入此道者,永為獸奴。"
"這是宋清源的筆跡。"林秋孃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真身終於現身,腕間三段碎鐲流轉著溫潤的光,"十八年前,他逼我用受害者的皮製作地圖,說這樣才能'記住每一條人命'。"
許昭點亮火摺子,密道牆壁上果然貼著一張張人皮,每張皮的毛孔裡都滲著香灰,灰熊忽然發出低吼,前爪按在某張人皮上——面板下隱約可見骨骼紋路,與骨燈籠的脊椎骨形狀吻合。
"每張人皮對應一個地牢,"林秋娘輕撫牆面,指尖掠過的人皮突然顯露出墨跡,"用狼血寫的字會在火光下顯形,就像您襁褓裡的地圖。"
許昭湊近細看,人皮上的狼血字標出了萬獸園地牢的三十六個入口,每個入口旁都畫著不同的胎記符號——梅花、新月、鋸齒,正是前卷中出現的馴化標記。他忽然想起第十五章的防腐油,原來這些人皮不僅是地圖,更是長生殿的"活體賬本"。
"看這裡。"林秋娘指向盡頭的人皮,上面用嬰兒臍帶血寫著"癸未年七月初七"——正是三胞胎出生的日期。人皮下方刻著三道爪痕,分別對應許昭的胎記、灰熊的六指、以及知府的鋸齒形標記。
"宋清源想把你們兄弟煉成'三魂丹',"林秋孃的聲音帶著恨意,"大哥入狼窩,二哥做棋子,你......"她看向許昭後頸的胎記,"被當成最純淨的藥引。"
密道深處傳來鎖鏈聲,灰熊突然衝向黑暗,帶回一個鐵盒。許昭開啟盒蓋,裡面是卷用人發編織的地圖,邊緣繡著與琴師馴獸鞭相同的梅花紋。展開後,地圖上的墨跡竟隨著心跳微微顫動,每道線條都與人熊的血管走向吻合。
"這是用我的頭髮編的,"林秋娘苦笑,"宋清源說,母親的血脈能讓地圖感應到孩子的位置。"她指向地圖中心的梅花標記,"這裡不是萬獸園,是知府衙門的地牢,也是當年我被囚禁的地方。"
許昭想起義莊的密道,終於明白為何所有線索都指向知府衙門——那裡才是長生殿的真正核心。地圖上的每條密道都連線著不同的罪惡現場,而中心的梅花標記,正是用林秋孃的心頭血點成。
"現在,"林秋娘取出銀哨,吹出與之前相同的音律,"該讓這些人皮告訴你真相了。"
人皮突然發出沙沙的聲響,每張面板上都浮現出記憶殘像:青樓花魁被剝皮的慘叫、肉鋪屠夫剁骨的刀光、義莊守墓人處理童骨的身影......許昭捂住耳朵,卻看見灰熊的利爪在地圖上劃出新路,那是用六指血跡標出的"生路"。
"大哥在提醒我們,"林秋娘輕聲說,"真正的密道,在人皮之下。"
灰熊用力扒開牆面,露出隱藏的石門。門後是座圓形地牢,牆壁上嵌滿了會說話的人熊頭骨,每個頭骨的舌頭上都刻著"長生"二字——這正是畫皮鼓的聲源。許昭終於明白,為何鼓響時會傳來孩童哭聲,原來每個頭骨都是被割舌的孩子。
"這些是癸未年的實驗品,"林秋娘指向某個頭骨,"他們本該成為會唱戲的人熊,卻因為嗓音不夠圓潤被割了舌頭。"她的指尖停在許昭出生年份的頭骨群,"你出生那年,宋清源一共糟蹋了七十八個孩子。"
地牢中央有口古井,井繩上纏著與林秋娘碎鐲相同的金線。許昭拉動井繩,竟拽出一具穿著錦袍的屍體,後頸刻著與宋清源相同的梅花烙印——這才是真正的宋清源,他的心臟被剜去,胸口塞著許昭失蹤的"清和"玉牌。
"他以為用替身就能永生,"林秋娘踢開屍體,露出井底的人皮地圖,"卻不知道,真正的地圖,刻在每個受害者的骨血裡。"
井底的人皮突然捲起,露出通往地面的通道。許昭看見通道盡頭有光,那是縣衙的方向。灰熊忽然發出警報,通道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是戴著梅花烙印的衙役,他們手中的馴獸鞭,正是用林秋孃的頭髮編織而成。
"許大人,"為首的衙役掀起衣襟,露出與縣太爺相同的胎記,"您母親的皮,比花魁的還要細膩呢。"
林秋娘忽然大笑,笑聲中帶著解脫:"告訴你們的主子,正月十五的爐火,早就等著你們這些畜生了。"她將銀哨塞進許昭手中,碎鐲金線自動纏上他的手腕,"帶著地圖走,昭兒,記住——真正的人皮地圖,在你心裡。"
衙役們揮鞭衝來的瞬間,林秋娘轉身撲向煉丹爐殘骸,碎鐲的金光與許昭的胎記共鳴。密道開始坍塌,許昭被灰熊推向通道,回頭時只見母親的身影被人皮地圖包裹,化作紛飛的香灰,每粒灰都映著受害者的臉。
巳時初刻,縣衙後院。許昭從密道爬出,懷中的人皮地圖已變成普通的羊皮紙,唯有中心的梅花標記還在滲血。灰熊蹲在他身旁,左足六指踩著半塊碎鐲,上面的"秋"字與他的"昭"字終於合璧。
遠處傳來更夫的聲音:"巳時三刻,晴轉暴雨——"
許昭抬頭,只見烏雲再次籠罩縣城,而他後頸的胎記,正在烏雲的陰影中微微發燙。他知道,林秋娘用生命換來的人皮地圖,早已刻進了他的血脈,而這場與長生殿的最終對決,即將在暴雨中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