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學士夫人蔣氏此刻也覺得場中氣氛不同尋常,不明所以之下正想找自己女兒相詢一二,扭頭卻看見自家姑娘正臉『色』慘白,垂頭含淚咬著下唇,手中也不停搓『揉』、撕扯著她自己素來最愛的那一方蜀錦手帕。
蔣氏大驚之下,便知此事絕不簡單。連忙低聲問道:“嬌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心事,且說與孃親來聽。”
陳雪明只是一味搖頭,低聲哀求道:“母親,女兒不想呆在這裡,我們還是回去吧。”
蔣氏聞言更驚。須知此等功宴素來自有規定,又豈是能容你自行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
而自家女兒,素來知書達理,如今被『逼』到能說出這番話來,可見是受了大委屈的。想及此蔣氏便頓覺怒髮衝冠。恨不得拍裂欄杆。
只是自己女兒已然這副樣子,絕非是再加詢問的最好人選。蔣氏只能更弦改張,向他人尋求答案。
這一回她的目標物件是在自己右側的右相夫人諸氏。想來右相李承望素來在朝事上與自家夫君連氣同聲、目標一致,此時應該能為自己解『惑』。
誰知聽了她的疑問之後,諸氏只是笑著掩唇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這事夫人還是問你家姑娘為好,由他人嘴中說出來難免有挑撥是非的嫌疑。何況現在那邊勢大,據說得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歡心,縱然是我,怕也不敢輕易招惹對方。又怎麼好在背後說什麼呢?”
諸氏一邊說一邊眼神向對面飄去,明確地給陳大夫人提供了“那邊”的意義詮釋。
蔣氏抬頭看去,卻見是端莊優雅的賀相夫人江氏以及在他身側那個巧笑倩兮美目流盼,一舉一動都吸引著場中諸人視線的少女,正是前些日子在眾人之前狠狠羞辱了自己的心頭肉、陳家的掌上明珠的賀疏雁。
蔣氏便知今日之事與賀疏雁決然脫不了干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隱隱聽得有人席間交談提及陳大學士賀相如何如何,便又先入為主地以為是在說前些日子朝上賀相追著自家老爺左一道奏章右一道奏章地彈劾。
直到彈到自家老爺被皇上痛罵一頓,便連自己也收到宮中貴妃傳來的手諭,被指名道姓地批評了一頓之事,更是新仇舊恨俱往一處湧來,直衝得她頭腦一陣發熱,還沒回過神來,整個人就已拍案而起。
陳雪明拉之不及,見母親如此衝動,只怕又要做出什麼事來,心中又氣又急,不由雙目一酸落下淚來,又恐在人前哭泣,難免貽笑大方,不由雙手一覆面便跑到外邊去了。
殿內蔣氏正氣在頭上,來不及顧全到女兒的動向。諸氏與李玉嬌固然看見陳雪明淚奔而去,母女倆卻相視一眼,誰也沒有出言向蔣氏點破。
蔣氏正待上前,卻又忽然想到在今日這個局面下,自己貿然發難,未免會使太后不悅。想到這裡,她眼眸一轉,便有了主意。
江氏此時正和黃大將軍的夫人葉氏聊天。這兩人夫君在朝堂上政見多有不合,屢屢對立,是以兩家夫人平日裡也並無深交。然而今日黃玲月與賀淑燕看對了眼,兩個小姑娘的友誼一日千里。此時葉氏與江氏再見,便也不好再敷衍過去。
何況葉氏感激賀疏雁處處提點黃玲月,江氏又因黃玲月幾次三番站在賀疏雁處而心懷謝意。
是以兩家夫人見面後一開始雖有些氣氛僵硬,但說到兒女經上,便開啟了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越聊越融洽。
就在此時江氏看見一中年女子面帶笑意的向自己走來,只是此人頗為陌生,江氏一時想不起是何許人也,正疑『惑』間,卻聽見葉氏在耳邊輕聲提點:“陳大學士夫人來了。”
原來是陳雪明的母親。江氏頓然笑了起來。雖說自家女兒早在當天就將陳雪明的無理舉動還了回去。
而自己的夫君更是對陳大學士窮追猛打,也狠狠地出了口惡氣。只是想到自己女兒那一日因著陳雪明的關係而被老太君苛責,人都暈了過去,江氏就氣恨不往一處來。
此時見罪魁禍首的母親不知何故竟向自己這邊行來。江氏自然不會認為對方是心懷善意來和解的。當下也戰意滿滿的執杯起身,笑容滿面地看著向自己款款而來的蔣氏。
“賀夫人。”蔣氏率先開口,她笑著略微欠了欠身,又對賀夫人身後的賀疏雁打了個招呼。
“陳夫人”江氏自也不甘落後,也學著對方的樣子欠了欠身。只是她待向陳雪明打招呼時往對方身後望了望,卻沒看見那個小姑娘。
既然沒來那便算了。江氏轉而向蔣氏道:“不知陳夫人此番前來是有何指教?”
蔣氏依然笑容滿面,只是這笑容看起來多少透著幾分假。他道:“前日小女有幸,蒙令千金指教,回去後感覺受益匪淺。今日我前來是特意來道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