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著茶,沒再說話,低頭繼續看他的書。
我站了一會,小心翼翼的問:“師父,你的身體還好嗎?”
他沒抬頭,平平淡淡的說,“無妨,只要你安分些就好。”
我覺得自己有點冤枉,“我哪有不安分,明明都是別人在招惹我……”
他沒理我,不過我看見他低頭的眉角稍微翹起,好像是笑了。
我見他笑了心裡也踏實了些,從他的牆上摘下劍來對他說:“師父,你還是多保重身體吧,以後落兒保護你。”
他眉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嗯”了一聲,我朝他笑了笑,自己跑到院子裡練劍。
這樣日漸肅殺的季節,本就沒有什麼奼紫嫣紅的小院又多了些清淡和古拙,連風都跟著純淨了一些,我在院中舞劍,覺得自己像是徜徉在迷醉的秋緒裡,心也跟著澄澈了。
不過我沒有師父的境界,每次他練劍之時都像是紛擾天地之間一個淺淡清雅的留白,而我就好像是個小孩子胡亂的塗抹,擾了院中的清寧,沒有師父那份平和沉靜。
不過我自己覺得還是蠻厲害的,欣賞自己的武藝,就差吟一首詩了。
等我練完,回頭看見師父正站在門口看我,我歡歡喜喜的跑回去,“師父。”
他輕輕摸摸我微微出汗的鬢角,“看來師父還是自己保護自己吧。”
我剛才的自我欣賞都煙消雲散了,撅著嘴看他,“師父,你就誇誇我嘛。”
他沉吟了半晌,好像費勁了心思想搜羅一個詞來誇我,我看著他,難道以他的學識想找一個詞誇我就這麼難嗎?
他想了半天,輕輕的說,“落兒竟沒傷到自己,有進步。”
安子亦大哥果然說的沒錯,師父現在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居然還會調笑我,“師父……”
他抬手結果我的劍,抽袖起劍,步步生風,劍氣起時光芒剎那如玉如星,像我一直夢中的錦瑟韶光。
我痴痴的看他收劍入鞘,那雲淡天長的樣子沒有一絲俗人味道。
他走過來,氣息均勻,面目清爽,隨手把劍遞到我手上,“慢慢練吧。”
我對於自己能看清他的招式已經很知足了,也不敢反駁,就接過劍來繼續練著,擾得牆頭上的麻雀到處亂飛,小院裡被我鬧得雞飛狗跳的。
這樣過了幾日,我的身體好了許多,背上留了一條大大的疤,腦後的頭發也有一處和別的發絲走向不一樣了,我有的時候自己在房間裡偷偷看這些疤痕,心裡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師父身上有疤,我的身上也有疤,就是與他更親近一些了。
那段日子是我一輩子裡最快樂的時候,可是當時痴傻如我絲毫意識不到,我還在傻傻的幻想著和師父今後的生活會有多美好,偷偷想著有一日我會和他在紅燭下拜天拜地,長相廝守,甚至會想著以後我們的孩子會是像他還是像我。
直到後來,想起那時與他相處的每一瞬都是如此美好,回憶流於指尖,當時只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