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了冬天,你師父的身體就會越差,這也不妨事,因為終會轉暖,可是一旦他發了脾氣,他的毒就會很快發作,只有再回到洞裡受煎熬,再過一次人間煉獄,才能緩過來。”
“那洞裡有多可怕?”我想著他的傷痕,心裡揪著,強忍著淚問安大哥。
安子亦搖頭苦笑,“我不知道,不過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聽到初澈哀嚎,就是當年在那個洞口。”
哀嚎,如他一般的人,竟然也會痛苦到喊出來嗎,那該是怎樣的折磨。
安子亦又說,“所以,你師父現在的心緒才會這麼冷淡,他不是天生這樣的,是沒辦法,他必須淡漠,淡到連殺人都可以不眨眼,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那他這次……怎麼會……又複發了?”
安子亦看看我,露出了一絲壞笑,“當然是因為他的寶貝疙瘩被人欺負了,趙錦辰那樣對你,換做哪個男人都受不了。他表面上冷靜,心裡肯定已經要吃人了。本來我想著怕他捨不得你,我就親自進洞去給他抓點毒蟲毒蟻什麼的應付一下,可是到最後他還是跟我一起去了。”
原來他這次又受了苦,竟是因為我,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後背震得生疼。
安子亦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我,就在一旁胡說八道,“你師父啊,就是太完美了,老天都嫉妒他,所以讓他多吃點苦頭歷練一下,要不然,對別人不公平。”
我翻白眼瞪著他,“天底下又不是他一個人完美,怎麼就他要吃這份苦呢。”
安子亦笑了,“你看啊,我們倆同時遇到狼,受罪的卻是他,那肯定是因為他比我遭狠,對不對?像我這樣老老實實的小百姓,連狼都不稀罕……”他突然頓了一下,笑了,“初澈這個家夥,當年他回來救我,就註定我一輩子都還不清他的債了。”
然後他又突然撇嘴道:“你說他這不是故意折磨我,讓我給他當小廝嗎?他當年才九歲啊,就懂得這個,陰險,太陰險了!”
我被他鬧得哭笑不得,揶揄道,“人家救你的命你還老大的不情願,若是你去受這份苦,可能我現在就見不到你了。”
安子亦翻了個白眼,“你個小丫頭片子也會瞧不起人了是不是?是,我肯定是出不來的,不過我告訴你啊,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和初澈一樣的妖魔鬼怪,能在那個洞裡活著出來。”他神秘兮兮的靠近我,“就在你來初府的前一年,你師父進洞解毒,正好有一個人也中了毒和他一起進去,後來,他們倆竟然一起出來了,你說厲不厲害。”
“的確了不起。”我感慨著,“和師父一樣厲害,那人是誰啊?”
安子亦想了想,“這個人你應該也聽說過,從前的京鼎官季行轅季大人,我當時看他的那股子魄力,就知道這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不過幾年之前,他們一家人就都失蹤了,可惜啊,那可真是個好官啊……”
我徹底驚呆了,他後面說了什麼我完全沒有聽在耳朵裡,我苦思多年,想著師父和我爹的淵源究竟為何,不想確是在這裡,想來,也這樣的患難,才能讓我爹相信這個可以經歷如此磨難的少年是個可以託付的人。也這樣的交情,說是生死之交,一點都不為過吧。
我想起小的時候,父親好像的確是一到冬天就會氣色很差,而且有的時候還會出遠門,每次回來都瘦了一大圈。不過父親的臉上沒有傷,手上也常年被老繭遮著,我又沒見過他身上有沒有傷。而且那時年幼,怕是忽略了。
現在想來,父親的確有些地方與師父相似。
多年的心結一下子解開了,我卻有些百感交集,我想對安大哥說點什麼,無奈言辭不堪負載,張了好幾次嘴,還是沒說出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閉口不言,安大哥不知道我的身世,若是情緒失控哪句話說露餡了,估計師父又要進洞了。
我趴在床上閉口不言,眼淚滴嗒滴嗒的替我說話。
安子亦看我這個樣子,拍拍我的頭,“你師父不是好好的嘛,別哭了,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左一道疤又一道疤,嘖嘖,可惜了這麼俊俏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