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果大師笑著點點頭說:“善哉,請施主落子。”
奕正執黑,看著棋盤想了會兒,又寫道:“大師好意心領了,應該是大師落子。”
善果大師看了一眼觀棋的寂遠大師說:“施主好眼力,看來老衲要小心應付了。”一時間小小院落悄然靜寂,但聞清脆的落子之聲。
奕正下得很快,善果大師則越下越慢。時間不太長,棋已收宮,算來奕正輸了一目。善果大師說:“施主吃虧了,要不是給慧因大師收拾爛攤子,輸的定是老衲了。”
奕正淡淡一笑,在沙地上寫道:“黑白分你我,輸贏在取捨。大師的棋謀算精到,伊正受教了。”
善果大師眉峰一挑,介面說:“依施主看,如何取捨才穩贏不輸呢?”
伊正微一沉思,寫道:“取不望贏,舍無關輸,心中無輸贏,落子有取捨,取便是舍,舍自有得,此乃弈之妙趣也。”
善果大師眼光發亮,點頭道:“施主所言精妙,只是既然有了棋盤,分了黑白你我,不為輸贏,又如何取捨呢?”
奕正用掃帚緩緩抹去沙地上的字跡,清晰寫道:“輸贏在心,則患得患失。取之有道,舍而棄貪,心無旁騖,意無雜念,輸贏但為取捨之結果,取捨源於大自在心。”
善果大師笑了,他覺得自從自己居於朝堂之上,除了回家面對妻兒,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笑得發自內心。
旁邊觀棋的寂遠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之言大善!不知施主可否願與貧僧對弈一局?”
奕正含笑回禮,又做出了延請的手勢。小院恢複了平靜,微風拂過,日暖如春。清脆的棋盤落子之聲讓這裡恍惚如方外世界,不染塵埃。然而觀棋盤之上,正是疆場廝殺,波訐雲詭,於無聲處卻有金戈鐵馬,攻城掠地。終於,最後一子讓塵埃落定,寂遠敗了,卻笑了,輸得心服口服,笑得舒心暢意。
奕正寫道:“大師承讓了!大師棋風淩厲,脈絡粗獷,這一弈下得痛快!”
觀棋的善果大師道:“這個和尚出家前是個領軍打仗的,如今還是六根不靜,下棋還跟上了沙場一般行兇鬥狠,施主直言無妨,莫須留情!”
寂遠介面說:“如貧僧看,這棋盤如戰場,攻防易勢,謀局布陣,如出一轍。看得出來,施主是熟讀兵書的,貧僧所言不差吧!”
奕正一笑,持竿寫道:“別無所好,唯愛讀書,雜七雜八,兵書也看,不過紙上談兵,空談而已。”
寂遠有些興奮,說:“善哉!空談好,空談何妨!施主以為,用兵之道,貴在何處?”
奕正揮杆疾書:“兵者,兇器也。上上之兵,自然是不戰而勝。若非得已,謀局為要,布陣其次,知己知彼,出奇制勝。”
寂遠又問:“如果,雙方對陣,一方處於明顯的劣勢,敢問施主,可有取勝之道?”
奕正一邊用掃帚將沙地抹平,一邊思考,徐徐寫道:“勝負,非一戰可定,亦非人之多寡,勢之優劣可定。正義之師,縱然力薄勢單,屢戰屢敗,只要堅守道義,民心所向,天道所酬,置之死地而後生,再兇殘的惡魔也畢竟是魔,勝負生死可在頃刻之間。堅守道義,佐之以術,便是制勝之道。”
寂遠目光炯炯,與善果對視一眼,說:“施主棋藝高超,寂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