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手緊緊的抓著被單,如同從岸邊回到水裡的魚,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
船底的空氣嗆得她雙眼發紅。
這些人,餘初大半都沒有見過,但是這裡每一個人的檔案,她都記得。
左邊數第一個,戴眼鏡的青年,叫方啟明,魔都大學歷史系第一畢業,會寫一手漂亮的鋼筆字,未婚,畢業論文曾經讓自己師父拍案叫好。
左邊數第二個,叫任橋,四十三歲,行為學家兼心理學家,帝都學院客座教授,以古代區演進觀察員身份進入,性格溫和,學識淵博。家裡有一個女兒,剛上初中。
第三個:
……
好一會兒,餘初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小滿哥,多久了?”
“三四個月了。”小滿如山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就垮了。
“過年的時候大家都還好好的,冬至、三七、決明子、穀雨、於先生、景姐、還有鴿者和鷹者,所有人都趕回來了。”
“年夜飯整整開了十桌,於先生做了煙花,許先生寫了春聯,錢掌櫃發了紅包,任先生還唱了歌……大家都好好的。”
“可是正月後,就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高燒不退,大家以為是傷寒了,找了於先生開了藥。可是發燒的人還是越來越多,他們總是燒著燒著就昏迷了,好一點了醒來吃東西,意識卻還是模模糊糊的,就又昏了過去。”
“我們沒辦法了,冬至、三七、決明子還有那麼多人,都出去了,去了南邊,去了京都,去了長平,去了深山,找遍了能找的地方……”
他慢慢捂著臉,蹲了下去,哽咽聲壓在了喉頭。
“可是,餘姑娘,我們找不到你們——”
一個真漢子嚎啕大哭。
餘初還是第一次經歷過,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從一旁的物資箱子裡,翻出了包紙巾,遞給了小滿。
小滿壓著幾個月的情緒爆發,哭一場,反而是一件好事。
等小滿哭完後,在他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餘初才知道。
這個發燒,其實也有範圍。
駐點的收養的這些孤兒,像是小滿和他口中的三七立夏等人,沒有一人受到波及。
波及的物件,只有現代區而來的人。
正月的時候,譚憲恰好路過,帶走了初期發燒的二十人。
只是發燒並沒有停止,駐點剩下的幾十號人,即使按照最嚴格的標準隔離,也沒有緩解發燒的速度。
譚憲剛走不到一星期,又是二十幾人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