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萍萍摳動了輪椅上的扳機時,他距離慶帝地距離近在咫尺,而扶手前端噴射出來的霰彈,卻是異常強悍的覆蓋了半個空間的廣度。即便慶帝如仙人般須臾間掠開,卻也逃不出這些快速射出的噬魂利器的殺傷範圍。
所以慶帝沒有閃躲,他依舊坐在軟塌之上,身周的牆壁已經被打成了爛瘡一般。灰石碎磚在簌簌而降,幾塊破損的牆皮,正懸在半空之中,他身下地矮塌已經碎了一半,他身前的案几,更是被擊成了一片碎木。
皇帝陛下身上那件龍袍出現了許多洞,細微的,撕裂的。以不同形狀,不同軌跡出現的洞,洞口略有焦糊地感覺。
一雙手覆蓋在他的面容之上,左手食指微屈,拇指微翹,那個青翠欲滴的小瓷茶杯,正在虎口之中,絲毫未動。
連茶杯都未碎。天子的容顏自然無礙。
其實所有這一切地發生。都是在極短的剎那之間,皇帝陛下渾身上下的勁氣有若實質。如風一般呼嘯起來,而他手指間的那枚青瓷茶杯,嗤的一聲破空飛了出去。
兩聲槍響,黑色的輪椅被強大的反震力一衝,以奇快的速度向後滑去,輪椅吱吱吱吱與御書房地地面摩擦著,像是要磨出火花來一般,最終狠狠地撞在了御書房的那面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陳萍萍面容漠然,雙瞳微縮,然而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便看見了映入自己眼簾的那抹翠綠。
喀的一聲脆響,自天外飛至的茶杯狠狠地釘在了陳萍萍瘦弱的胸膛之上,不知有幾根胸骨就此斷裂。
無數碎成粉末一般的瓷屑,就像無數根毛針,扎入了陳萍萍的身軀之中,其痛其癢,非凡人所能承受。
一口黑血從陳萍萍地雙唇裡噴了出來,打溼了胸襟。緊接著,空氣中一股無形無質地磅礴真氣洶湧而來,於剎那間制住他體內殘存的三經六脈,控制住了他每一根肌肉地執行,令他不能言語,不能動作,無法瞭解自己的生命。
更可怖的是那道皇氣十足的王道真氣,竟是隔著空氣,隔著衣衫,迅疾地滲入了他的體內,沿襲著他經脈行走四方,轉瞬間將這位老院長早已服下的劇毒緩緩地逼了出去。
空中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地握著陳萍萍枯乾的身軀,將他從黑色的輪椅上提了起來,懸停在半空之中,看上去這個場景顯得格外詭異。
陳萍萍花白的頭髮早已亂了,潦亂不堪地散落在他的額前,輕輕地覆在臉部的深深皺紋之上,衣衫上全是東一道西一道的裂口,整個人的生命氣息,在一瞬間內,被壓制到了死亡的邊緣。
然而這位老人的眼眸冷漠著,冷酷著,沒有絲毫畏懼,只是帶著一絲惋惜,一絲不屑,漸漸地,他的眼眸中連這些情緒也沒有了,只有平靜。
沉重的腳步聲在御書房內響起,皇帝陛下緩慢而沉重地踏著地面的碎礫,向他走了過來。
皇帝的右手虛張,數道強勁的真氣破空而出,將陳萍萍瘦小的身軀死死地擾在半空之中。
皇帝的眼神冷漠之餘,染著一絲狂怒的血紅之色。
皇帝的雙手微微顫抖,上面全部是鮮血與恐怖地傷口。
皇帝身上龍袍上的那些小洞口開始向外流血,不停地向著體外滲流著,沖掉了傷口上的鐵屑和焦糊的火藥殘留。龍袍已經被薰成了一片黑糊之色。
皇帝受了重傷,那些可以擊穿青石的鋼珠應該還停留在他的體內,但他終究……沒有死。
青瓷杯的碎片在陳萍萍的身體之內,他也開始流血,或許是他體內地血本就不多了,流淌的速度並不快,卻也轉瞬間打溼了他那件破爛的黑色監察院官服。
皇帝走到陳萍萍的身前,胸膛微微起伏。君臣二人的身上全部都是深入骨肉的小裂口,痛到了最深處,血不停地流著,看上去十分相似。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腹處慘不忍睹的傷口,眉角輕輕地顫動了一絲,似乎沒有想到如今的世間,居然還有人能夠讓自己距離死亡如此接近。一股難以自抑地怨恨與憤怒,在這位君主的身體內開始發酵。開始升騰。
皇帝的手扼住了陳萍萍的咽喉,盯著他的眼睛,閃過一抹令人寒到骨子裡地怨毒之意,一字一句說道:“朕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御書房玻璃窗外數道灰影閃過。幾個人猛地撞開了御書房的木門,衝了進來。在園門處,葉重姚太監等幾位大人物遠遠地避著御書房,但卻是清清楚楚聽到了那兩聲巨響。他們心知不妙,用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護駕,然而依然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