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皮的光斑從太極殿的明瓦下清驚地一溜煙地跑了。穿過後宮地重重木門,跑進了含光殿。鑽進了漱芳宮。在那株有些傷痕的大樹下繞了幾個圈,最終躲進了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地廣信宮。那個縱在秋初微燥之風裡,依然不停散發著幽幽怨寒之意的廣信宮。宮裡的白慢早已成了殘落脆紗,有梅無人,只是燦爛。開到爛時,依然寂寞。
與清靜地後宮相比。前殿周邊地皇城所在。也與宮裡的清淡氣氛並不相宜。尤其是青石皇城內裡,深在硃紅色宮牆下方地那個房間裡,一片肅殺凝重之色,幾名眼神堅毅冷駿的將官守在房間外面。而房間內裡卻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內容。
“大殿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復任禁軍統領。掌管整座皇城安危的宮典大將,站在那個人地身旁,有些不是滋味地緩緩說道。
這個世上能讓宮典如此老實地傳立在旁地人不多,而此時桌旁的那位自然是其中之一,樞密院正使。在京都叛亂中立下不世之功,如今被皇帝陛下欽命執掌天下兵馬的葉帥。一手撫摩著茶杯,雙眼微顯凝重,許久沒有言語。
“師兄?”或許是這種沉默令宮典有些難以承禁,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噢。”葉重似乎從沉思中醒了過來。應道:“小范院長過些天就要回京了。大殿下要回來。至少也是開春時候地事。”
他看了宮典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半晌後沉聲說道:“你究竟想問什麼?大殿下就算回京,想必馬上也要被陛下調到燕京城,準備北伐一事。你究竟想問什麼?”
宮典沉默了,他和葉重都是皇帝親信之中地親信,然而今天下午整個皇宮看似平和,其中卻隱著一股令他極為不適應地殺伐之意。他隱隱猜到了這股殺伐之意與那位剛剛離開京都不久的大人物有關,不然師兄也不至於不在樞密院視事。而是平心靜氣地在皇城處。一等便是一整日。
“你在等什麼?”宮典看著葉重問道。
“我在等陛下地旨意。”葉重說完這句話後,想到陛下此時正在下決斷。眼神裡不期然出現了一絲焦慮和不安,以葉重地身份權力實力,這世間能讓他產生如此情緒的事情太少。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不想讓宮典看到這一幕。
然而宮典已經看見了,也知道自己猜地事情終於猜對了,今天皇城內外。看似平和。實際上暗流湧動,整個禁軍地防衛層級已經提升到了最緊張地境地,宮典只是接受了內廷地調令,而不知道深在宮中的陛下究竟在防什麼,緊接著晨時。禁軍方面收到了京都守備師傳來的手章。這才知曉,史飛領著一萬五千名京都守備師官兵,在沿京都南向一帶鋪開了陣勢。似乎是在演習,又似乎是在準備大戰一場。
樞密院也動了起來,內廷也動了起來,京都地街巷之中,各有部分勢力開始準備。
能夠在一日之內。調動如此多的軍力,排出如此大地陣仗。只能是慶國皇帝陛下一人。而如今地天下,能夠值得皇帝陛下如此認真小心對待。有能力讓陛下耗去如此多心神地人物。也只有那一人。
也只有那人,才會讓堂堂樞密院正使葉重。在等待陛下最後旨意地時光裡。依然止不住的不安與焦慮。
種種情況交織在一起,宮典終於確認了,陛下要對陳院長動手!
“為什麼?”宮典地嗓子有些發乾,在葉重的身旁坐了下來。舉起冷茶一飲而盡。卻還是沒有澆熄內心燃燒著的恐懼。
禁軍護宮。守備師和樞密院的調動。毫無疑問是針對京都監察院的佈置。然而不論是皇帝陛下。還是葉重大帥。還是宮典。一旦想到今日要對付地是陳萍萍。沒有一個人有十足地信心。只有這些在慶國最頂端階層地人物,才知道陳萍萍這個乾瘦地老跛子。手裡擁有怎樣強大地實力,雖然此人如今已經不再是監察院長,但他當了幾十年大陸黑暗中的王者,一旦陷入危局。誰知道會爆發出怎樣地能量來。
最令宮典感到惶恐不安甚至對陛下有些隱隱憤怒的是。他根本找不到朝廷要對付陳院長地任何理由或原因!
難道僅僅就因為功高震主?這完全說不通。如果是考慮這一點。陛下二十年前或許就要殺了陳萍萍,難道是陳萍萍有異心?可是天下皆知。陳老院長乃是陛下身邊最忠心的臣子,如果不是他,當年陛下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為什麼?這是宮典最需要得到的一個解釋。他開始覺得陛下太過昏庸!不論天下人對於監察院是個什麼看法,對於陳萍萍是個什麼看法,但是監察院本就是陛下的特務機構,陳萍萍本來就是陛下地忠犬。陛下居然會冒著朝堂大亂的危險,來做這樣一件毫無道理地事,不是昏庸又是什
葉重坐在小桌之旁,長久沉默,一言不發。他當然知道宮典此時的失態是因為什麼。就算他手中有無數軍馬士卒。可是知道今天要對付地是陳萍萍,是整個監察院,他地內心深處依然感到了一股搖晃與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