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更新檢視文章慶餘年第七卷朝天子第七十四章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三)2008111823:23第七卷朝天子第七十四章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三)陽東來,以臨廬後山丘,微暖晨光無熹微之跡,融融頭,劍廬師徒計十餘人,都在暖光之中,迎著日頭站立,看上去就像是一幅油畫。
山丘下方,劍廬的三代弟子、劍僮以及服侍了四顧劍無數年的僕役,官員們,看著這一幕,知道東夷城的宗師到了最後一刻,無數人難掩悲聲,跪到在地,向著山丘的方向叩首不止。
山腰,山居,範閒和影子看著那邊,面上雖未動容,心裡已然動容。範閒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怪異,其實這麼多年了,他與東夷城的關係一向極為複雜,尤其是對於四顧劍這位大宗師,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深指內心的認識,他只知道對方是一位超絕強者,是一個可以用手中的一隻劍就改變天下大勢的牛人,在很多過往歲月裡,四顧劍就是他最大的敵人,然而月移星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竟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但是範閒哪怕在昨夜,對於四顧劍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感情,他與四顧劍的談判,只是雙方基於某種利益目的而搭成的合作罷了。對於一個害死了自己很多屬下,殺死了很多慶人的大宗師,範閒實在是生不出太多的感嘆。
然而此刻。
陽光來了,範閒忍不住苦澀地自嘲笑了起來,看著山頭的那個瘦弱身影,心想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把這位大宗師看成了一個守護世間,愛惜黎民的革命者。
影子往山門外站了一步。靜靜地、怔怔地看著山頂的四顧劍,看著與他地生命糾結傷害地兄長。
在人間地最後幾次呼吸。
範閒退回到了山門的陰影之後。沉默了起來。不知為何,心血微微來潮。體內兩股性質截然不同地真氣緩緩地運轉了起來,尤其是後腰雪山處那股強大的霸道真氣,順著兩隻手臂釋發出來。在手掌邊緣處週轉而回,形成了一道極為圓融的真氣迴路。離掌只有半寸地距離。卻是極為敏感的一道真氣外放。
他感受到了什麼。感應到了什麼。側目向著東方望去。一直望到那邊蒼茫地海上。紅紅朝日之下正在呼吸地海畔浪花處。
山頂上四顧劍地目光也落在了海浪處。
遠處有風來,挾著微溼地雨點。天上朝陽上頭,有一抹微顯厚重地烏雲。風雨來了。似是送行,似是洗禮。
除了範閒和臨死地四顧劍外。沒有人感應到了那個人刻意釋發出來的氣息。範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山居,從劍廬四方膜拜於地地人們身後離開。斜斜掠入東夷城。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地程度。只用了極短地時間。便踏過民宅商行。經過港口船舶,來到了東夷城外。鄰近東海之濱的一處僻靜沙灘之上。
此時海畔地雨點已經密集地落了下來。打在沙灘上,萬點坑。
一道灰影掠過。然後極其強悍地在沙灘旁的青石上止住身形。正是範閒。他眯眼看著沙灘上雨點選打出來地小坑。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州地懸崖下。他看著那半艘小船沉沒,沙灘上留下地那些痕跡。
風雨沒有變大。只是這樣清柔而冷冽地吹拂著。降落著。朝陽升地更高了一些,升入了雨雲之後。整個東夷城地光線都清暗了起來,尤其是海上。浪花拍石,激起無數水霧,與空中降落的斜風細雨一交,平添幾分迷濛之色。
水霧迷濛地背後,緩緩顯現出一艘巨船地身影,船身極大,是那種可以抵抗萬里海路巨浪的遠洋商船。船隻無法靠近遍佈礁石地岸邊,只是遠遠地海中顯現出身影,雖然距離極遠,可是那種無來由地壓迫感。仍然讓範閒感到了一絲緊張。
大海忽然在此時平靜了下來,雖然風雨依然在繼續,然而雨點入海無聲。入沙無聲,潤澤世間皆無聲。海浪不再暴戾地衝擊海岸,只是緩緩地一起一伏,就像是這片大陸地呼吸。
白霧之中,隱約行來一隻小船。
範閒深深呼吸一次,然後踩著微溼微軟地沙灘,向著海邊走了過去,迎接這隻小船地來臨。
小船的船首站著一個人,此人雙手負在身後,微白長髮用一個布條系在腦後,面容古奇,雙眼清湛而深不可測,一頂笠帽戴在他地頭上,笠帽雖小,卻讓漫天溫柔卻密集地風雨無法靠近小船。
船首坐著一人,也戴著笠帽,但是帽沿卻沒有遮住他顏色與眾不同的頭髮,以及唇角那怪異而恐怖地笑容。
葉流雲來了,在四顧劍臨死的時候,他終於來送他了。
範閒地心頭微感震驚,然後看著船尾坐著的那個人,溫和的笑了起來。費介先生也來了,在快要心力交瘁的時節,能夠看見一個至親的人,竟是沖淡了葉流雲陡然出現,所帶來的震驚。
小船靠近了海邊,葉流雲靜靜地站在船首,眼光穿越了海畔的青樹山丘,投向了遠方,大概就在那個方向的遠方,四顧劍正在山丘上,悽
漠地看著海邊。
範閒站在風雨之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著沉默一言不發的葉流雲,薄唇微啟,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水聲漸起,費介從船尾跳了下來,在淺淺的海水裡向著岸上走了過來。範閒趕緊上前,將老師扶上了岸,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眼神各自溫和欣慰。
範閒沒有說京都裡的問題,十家村的問題,陳萍萍的問題,因為他知道費介老師出洋遠遊是他一生的心願,這位用毒的大宗師性喜自由,當年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只怕他早就離開慶國這片大陸。陳萍萍既然把他騙走了,範閒自然也要接著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