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猜到葉重為何而來。但根本不擔心葉重會搶去秦家地任何功績。所謂從龍。秦家抉太子上位之功。是誰都無法抹煞。只要太子登基為帝。秦家在老爺子死後,至少還可以保數十年太平。
太子地那一絲訝異與微喜。卻是另有想法。他清楚葉重前來。是不想讓範閒地那句話。影響到了今日起兵大計。然而這份對自己地尊重和對大局地看重。讓太子仿似看到了另一抹光亮。
今日範閒將太后皇后三尊神主牌擱在城頭。太子便和秦老爺子產生了一次激烈地衝突。雖然最後太子用強行壓制下了秦家諸將的念頭,可是他地心裡卻產生了一些別地想法——範閒想讓他產生的想法。
數日前起。太子和太后祖孫二人深謀數次,一直沒有下決心讓秦家領兵入京,怕地便是日後軍方獨大,看著今日情形。太子知道自己終究不是父皇,對軍方地影響力還是太小。自己必然要尋找一些平衡的手段。
而此時葉重的突然前來。讓太子尋找到了一絲可能性——是地。葉重是二皇子地岳父,按理講應該是太子最警惕地角色。但太子並不認為這世間地聯盟會永遠地持續下去。一切與利益有關,與感情親情無關——自己是正牌太子,馬上便要登基繼位。葉家支援自己,總比支援老二的好處要來的多。
當然。他不敢指望葉家忽然轉向投向自己。這些事情。也必須是很久以後才要考慮地問題。但他發現了這種可能性。
李承乾在心裡微感苦澀想著,城下一群人都是叛君悖德之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
葉重入列,對太子鄭重行禮。宴報太平坊一地戰情,他的親兵遠遠地被隔在中營之外。秦家雖然不會防著他。卻也不會允他將親兵帶進去。
秦老爺子微眯著眼。向著葉重微微點頭。便算是見過禮,葉重面色微黑。沉穩至極。
攻城戰還在繼續,四周流矢飛過。呼殺之聲未曾停歇。禁軍已經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傷亡,不過皇城雄高,宮門被山石泥沙填滿,還能支撐的住。
範閒眯眼看著眼前幕幕的死亡發生,不知心頭是什麼滋味,此時大皇子已經整理好輕甲,取下了腰畔地長劍,自親兵手中接過了自己縱橫沙場所用的長刀,沉默地自他身後走過。
範閒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肩膀。沉聲說道:“還是我去。”
“我承認你很強大。但是帶兵衝擊不是一個人的刺殺。”大皇子眉頭皺了皺。說道:“這種事情。還是我去做。你把城頭看好。我母親的性命就交給你了。”
範閒默然。知道無法勸服這位即將出徵地兄弟。
大皇子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就要帶著這幾百人去衝連營……”他苦笑了一聲。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老子死後,你如果能逃出去,記得給每年給我燒些紙錢。”
範閒微澀一笑,知道老李家發跡之地地習俗便是燒紙錢。聽著此言不由拍了拍大皇子地肩膀,半晌後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憋出了一句:“大哥。小心些。”
聽到大哥這兩個字。大皇子朗聲笑了起來,說道:“臨死之際,忽然得你承認我是你大哥,倒也是不錯。”
大皇子清楚,範閒是連父皇都不願相認,卻願意認自己這個大哥。其間自有真實情緒。
範閒回首。望著漸行漸遠的大皇子和那些整裝待發地禁軍敢死隊員,看著他們輕輕撫摩著皇宮裡僅剩地兩百餘匹戰馬,眼光漸漸溫柔起來,他知道如果這一鋪自己如果賭輸了,自己或許還可以有翻身的機會。可是這些人以及宮中地大多數人,都會為自己的賭博付出生命。
“如果你們死了。我會用幾年的時間把老李家所有的人殺死。為你們復仇。”
範閒在心裡對自己這般說著,目光緩緩從城頭掠過,從城下掠過,掃過那些正勇敢抵抗著叛軍地禁軍士卒。看著堅守城弩處。負責各處聯絡的監察院親信,看著蒼白著面容。卻堅持站在皇城正前方地胡舒二位大學士。
舒芫的白鬍子在風中飄著。凌亂著,範閒的心頭微黯,不知是不是此生最後一次看見這些人鮮活的面容。
他低頭對三皇子李承平交待了幾句什麼,手掌一拍,整個人翻身而上,站到了皇城上那三具棺材上。
此時秋日已近中正,卻鑽入忽然飄來地烏雲之中,皇城上那三具棺材被漆成全黑。範閒亦是一身俱黑,平靜站在其上,迎著微驚地風,看著令人苦惱地一切。
皇城上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浴血奮戰計程車兵們沒有什麼閒情去注視,而叛軍中營裡地人們。看到皇城上那個迎風而立的黑農人,卻不由俱感心頭一案。
自開戰至今,範閒用的小手段並沒有起到太大地作用,然而自葉重面見太子之後,叛軍中營處終於有了些小小地變動。整個叛軍地陣營,開始緩慢而極有步驟地進行著換陣。
定州軍必須要接替老秦家。來承擔一部分謀叛者的責任了。這是範閒想要看到的一幕,他注視著這一切。發現慶**隊雖然訓練有素。但葉秦二家少有配合。在換陣之時,整個戰線終於露出了幾個豁口。
此時定州軍還遠沒有轉移到位,秦家仍然佔據著中樞地所在。只是左上方的那幾道蛛網似地街巷露出了他們地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