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不是關鍵,刑部尚書關心的是最後面的話。看到最後,他的面色終於緩和了一些,在這封名為宣詔討逆誥的文書,總共約摸四百餘字,而在最末地一百字當中,清清楚楚寫著,朝中諸臣有被李承乾矇蔽者,但凡悔悟且立功於新祚,即往不咎。
刑部尚書捧著誥書地手在顫抖,這封誥書上面並沒有太后的璽印,但卻有著陛下地行璽!
最關鍵的是,最方面有範閒的親筆畫押!
刑部尚書清楚,在這種時刻,什麼璽印只怕都敵不上範閒的畫押有效力,而且他相信範閒不是一個食言而肥的人。
他的臉色愈發地慘白,看了一眼身周強鼓勇氣,但面色如土的刑部差官衙役看守。垂了頭去,跪在了那名監察院官員地面前,悽聲說道:“臣……認罪。”
繳械,縛指,牽繩,所有刑部的武裝力量,都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控制起來。只是這批隊伍給尚書大人留了些顏面。只是除了他本來就沒有穿好的官服與烏紗。
各式刀槍棍棒堆在角落,所有的刑部官員均被監察院特製的鋼指套反縛雙臂,而這些指套間都被結實的麻繩套在一起,就像是老年饑荒年間被串成一串待炸的螞蚱。
這一切地動作都顯得格外熟悉與快速,因為監察院這個衙門從誕生的第一天開始,就是在用這些手段,對付慶國龐大國家機器裡的各部衙門。
所以不能說刑部尚書怯懦膽小,不能說慶國的部衙太無用。只是已經很多年了,監察院的恐怖已經深植於所有慶國官員的內心深處。就像是天敵一般,官員們面對著這群黑衣人,興不起什麼反抗的勇氣。
監察院這個恐怖的皇家特務機關,在慶帝歸天。陳萍萍中毒後,便成為了範閒手中最鋒利地刀刃。
在處理刑部殘留事務的同時,那兩扇沉重的刑部大牢牢門早已經被開啟,監察院的官員入內。分出許多人手,扶出了四五十名看上去狼狽不堪的官員。
這些官員身上地官服都沒有來得剝去,卻已經被打的渾身傷痕,由此可見太子當日在太極殿上逮捕這些官員,是多麼的匆忙與混亂。
很多官員受刑之後,已經無力行走,在這些監察院官員的攙扶下,才氣息奄奄地挪出了刑部大牢地門口。
領頭的監察院官員眼神一凝。快步上前,單膝跪在這些官員們的面前,行了個重禮,沉聲說道:“下官監察院二處主簿慕容燕,奉太后旨意,前來迎接諸位大人,諸位大人辛苦了。”
被扶出門來的文官們看著這名穿著黑色官服的監察院官員,不由百感交集說不出什麼來。
慕容燕並未起身。轉而對著領頭的兩位官員鄭重一禮。低聲說道:“提司大人令下官代為叩謝二位大學士。”
是的,這兩位官員便是在太極殿上勇而發難。強行阻止太子登基的兩位一品大臣,門下中書地首領大學士,胡大學士和舒蕪老先生。
舒蕪臉上猶有傷口,看著這名官員嘆了口氣,並沒有太多逃出生天的喜悅,有的卻只是對京都局勢的深刻擔憂,他知道範閒這人的性情,既然他今夜冒險劫獄,那皇宮處一定大亂,陛下……陛下,不知道陛下多少親人會在這場風波中死去。
胡大學士卻是笑了笑,說道:“澹泊公錯了,我並未助他,何來謝字?”
慕容燕聞言一愣。
來不及述說宮中的詳細局勢,刑部外早已駛來十輛馬車,將這些傷後的大臣們接到車上,然後往皇宮裡去。如今京都的局勢依然十分危險,這些甫脫大獄地大臣們,暫時還不能回府。
看著那些在監察院保護下地馬車,順著長街往皇宮的方向行去,站在刑部門口地慕容燕終於鬆了一大口氣。雖然他身後的刑部衙門裡依然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可是他的心已經安定了下來。
他是二處的主簿,本來負責的是情報歸納方面的工作,但在這次監察院的事變中,卻被小言大人賦予了強攻刑部的任務,看中的或許便是他的冷靜。
強攻刑部並不困難,難的是要完好無損地將大牢中那些大人救出來。慕容燕十分清楚這一點,不然提司大人也不會在京都人手如此少的情況下,依然分給了自己數百人。
具體的任務是言冰雲頒下,但要求卻是範閒親自擬定。對於刑部大牢,範閒下了死命令,務求要保證胡舒二位大學士,以及那些文臣的安全。
因為他清楚,如果不是這些不畏死的文臣在太極殿上發難,強行將太子登基的日子拖後,使得朝政一片混亂,京都難以安定。自己很難尋覓到機會,成功突入宮內。
這些除了開口死諫外,似乎沒有什麼力量的文臣,才是範閒此次行動的大功臣。範閒向這些大臣們借骨頭一用,便要保證他們骨頭的完好,這是感恩與淡淡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