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拓嘆息了一聲,深深佩服於尚大人一心為公,不再多話,離了房而去。
他離開範府,上了自己的馬車,回了自己的家,鋪開一張紙,寫了一封密信。交給府中的一個人,然後躺上自己的床,睜著那雙眼,久久不能入睡。
範府清客鄭拓,直到今天為止,他捫心自問,依然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戶部尚範建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的心腹,跟隨自己這麼多年地門下清客鄭拓鄭先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他只清楚一點。
鄭拓不是自己地人。
鄭拓是皇帝的人。只是不清楚是透過監察院安插到自己身邊,還是走的內廷的線路。
不過不管是哪個線路,範建清楚這些年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宮中的那個男人看著的,所以這些年來範建所有地一舉一動,也都是演給那個男人看的。
包括今天晚上這一番沉痛而大義凜然的分析。
範建不是林若甫,他不會被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打倒,因為從很多年前那一個夜晚開始,在西邊的角鼓聲聲中,他就下定了決定心。絕對絕對,再不會相信京都裡任何一個人。
戶部確實往江南調了一大批銀子,而且這批銀子的調動確實也是經過了慶國皇帝的默許。所以當宮中因為此事震怒,下令三司清查戶部的時候,範建竟是出離了憤怒,感到了一絲荒謬的戲劇感。
他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
這批調往江南地國帑。當然不是為了和明家對沖所用,範建知道自己那個了不起的兒子早已經歸攏了一大批數額驚人的銀兩。只是不知道這些銀兩是從哪裡來地。
範建調銀下江南,其實只是為了給範閒打掩護。老範思考問題,比小范要顯得更加老辣,他根本不相信範閒可以用葉家遺產的藉口,說服皇帝相信夏棲飛手上
突然多出來的批銀子。
每每想到此處,範建就忍不住要嘆息,範閒做事,膽子果然越來越大,竟敢和慶國經年仇敵北齊聯手!
兒子胡鬧。當老子的不得已要進行遮掩,而且為了保證兒子地計劃能夠順利進行。戶部也必須往那個錢莊裡注些銀兩,保證隨時都能取出錢來。
這,就是戶部往江南私調國帑的全部真相。
在這個計劃當中,戶部調動地數目雖然大,但真正花出去的卻極少,絕大部分的份額,在江南走了一圈,早已經回到了戶部,所以範建根本不擔心太子和吏部尚那些人能真正查出來什麼。
另外範建刻意漏了一些去了河工衙門。
皇帝想讓一位並沒有什麼太大漏洞的大臣辭官,只需要造出聲勢,再透過某些人進行巧妙的暗示,那位大臣就必須辭官。
奸如前相林若甫,也是倒在了這種安排之中。
範建如今不想接受陛下的安排,也不想這麼早就回澹州養老,所以他放著戶部讓人去查,只有把水弄渾了,才能越發地體現自己的清。
同時,要透過鄭拓的嘴巴,再刺刺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只有那個男人相信範建是忠地,是傻的,是蠢地,卻又是不可或缺的,範建……才能繼續在這個黑暗重重的京都傲立著,在一旁用慈父的目光看著範閒的成長。
“都控制住了?”範建端詳了一眼信紙,信是寄給遠在江南的兒子的,這才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