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半年前,那個被稱為父親的黑發男子突然來接他,而自幼嬌縱自己的母親立刻便放棄了監護權一般。
唐寧是香格裡拉人,母親是真正的名嬡,最愛周旋在當今人類最有權勢的政治家中間兜售自己,連帶的,唐寧也因此自幼生活在特權階層。他熟悉這個階層的套路,知道什麼能幹,什麼不能幹,直到唐橈出現,並把他帶到這座隸屬於方舟組織的小島。
一個大都市的特權子弟來到一個鄉下小鎮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是自暴自棄,還是高人一等?唐寧不知道,因為他怕這個稱之為父親的男人,無比懼怕,哪怕這個男人從未對他有過威脅,哪怕這個男人在半年間總共只和他說過三句話。
唐寧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隱藏起來,不社交,不胡鬧,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但必竟少年難久持,十六歲的唐大少爺蟄伏半年,漸漸發現這個所謂的父親是真的不在意自己,於是便開始舊態複萌,誰知才第二天就撞到了墨、蘇兩個煞星的槍口上。生命科學院外的一頓胖揍,拘留所內的半日羞辱,把唐寧對唐橈的懼怕又打回到身體的每個部分,甚至比往日更甚。
突然,唐寧聽到房門外有些動靜,是一些人聲。
“小心點!該死的,我可不想和馬橋一個下場!”
“刀哥,馬橋是犯了什麼事兒?和老闆通了個電話,就殺了3個兄弟,連自個兒都不放過?”
“還能是什麼事?不就是那窩囊少爺的事!”
“他們是替死鬼?”
“替死鬼?切!不過先走一步罷了。”
“不會吧?那可是老闆的親兒子。”
“親兒子?你見過老闆有女人了?秘書處那些女人這麼漂亮,你見老闆看上過誰?而且,唐寧的發色和老闆差多少,黑發可生不出金發來。”
“那麼說來?”
“哼,不過是個障眼法的道具,丟了這麼大的臉,當然是扔掉換個新的!要我說,這次不如換個漂亮小姐,嘿嘿嘿嘿!”
人聲漸漸遠了,留下唐寧在門的另一邊,他終於明白了心中那份恐懼的由來,他,唐寧,很可能根本不是唐橈的親子,這是政治,為了邁向更高的層次,唐橈用他來掩飾自己的缺陷。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我要死了,要被人殺掉了!唐寧越想越是確信訊息的準確性。他像一隻困獸,來回踱步,撕扯自己的頭發,突然,他的腦海中閃出一張臉,一張看似冷酷卻和善謙恭的臉,唐英。
他是真把自己當少爺看的,日常生活處處照顧不說,聽說自己被勒索,馬橋四人也是他為自己指派的,雖然他說是唐橈的意思,但唐橈什麼時候在乎過自己的死活?
唐寧下定決心,他要找到唐英,他要獲得唐英的效忠,他要自救!
唐英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沙發上,餌已經佈下了,現在只待小魚咬鈎,他準備了一個計劃,鯊魚死,小魚亡,清道夫將成為這片海域新的主人。
突然,他聽到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唐英微微一笑,小魚上鈎了……
“議長先生,唐寧少爺想見您。”
“讓他進來吧。”
唐寧終於走進了位於別墅三層的唐橈書房,和家裡下人的傳說一樣,這裡空曠,詭異,地板是暗紅色,四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只有一張沙發,一個小幾,沙發上的是唐橈,穹頂上的是……
“誰!”唐寧幾乎被那個飄在穹頂的灰色光影嚇掉了手裡的茶具,瓷器碰撞在一起,發出輕脆的叮咚聲。
“沒人在那兒,孩子,房間裡只有你我。”唐橈的聲音傳過耳畔,唐寧不自覺地向唐橈看去,瞬間便被一雙紫色的眼睛吸引,那雙眼睛好似在遠處,又好似在面前,填滿了整個書房的空間,穹頂的灰色光影越來越淡,然後便消失了,隨之消失的,還有記憶,關於灰色光影的記憶。
“沒人……在那兒。”唐寧吃力地複述到。
“你為什麼要見我?”
“我要毒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