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好奇, 甚至是毫無緣由的仇恨。
……她發誓她原本無所謂的, 畢竟在她曾經的七十年裡, 她從未在意過這個,她比任何人都理解人類, 理解著人類屬於惡的本質, 所以她才可以欣然接受那些揣測猜疑和無盡的折磨。
但是她身體裡埋藏的東西在替她憤怒,那些東西尖叫著, 哭泣著,哀嚎著。用屬於她的聲音慨嘆著屬於她和不屬於她的痛苦與絕望。
她忽然就無法剋制自己回憶起貝拉特裡克斯魔杖上的綠光和她掉落山崖時那些人的歡呼和歌唱;暴風雨的小屋中滿身襤褸把她當做待宰羔羊的饑餓逃兵;冰冷的實驗臺上一千八百多次的死亡和期待著死亡的禱告詞;被封存了七十年的感情忽然在這一個瞬間吞噬了她所有的情感和理智,她下意識抬起頭尋求一點庇護,那雙空洞的眼中立刻映入了金紅相間的鋼鐵鎧甲和他背後的那棟大廈。
——她最後的兄長, 與他一擲千金製作的精美珠寶盒。
“……莎法爾?你還好嗎?莎法爾?”託尼·斯塔克的鋼鐵鎧甲飛在她的身邊,她座下的那頭巨龍卻發出兇戾的長吟,威脅性的沖他噴出一口灼燙的火焰。
古老的兇獸對現代的英雄露出了警惕的姿態,這又引來地上的人群一陣陣的竊竊私語和慌張的驚叫。
託尼·斯塔克隔著面罩,看見莎法爾無意識地把眉頭越皺越緊。
當莎法爾還是阿賴耶的時候,她只需要考慮自己的工作範圍就行,說白了,那些旁人眼中無法忍受的一次次的自毀在她的面前只是完成工作的必要手段,也許有些血腥、也不能被常人理解,但對於莎法爾而言,只要能達到效果那就等於沒有問題。
她曾經只是阿賴耶。
她不是莎法爾。
而她這些年都做了什麼?
她不過是玩偶,是抑止力的玩具,渾然不覺普羅米修斯牽著她的線對著諸天神明興致高昂的喊著“我坐在這裡,塑造人,按照我的形象,一個酷似我的族類,去受苦,去哀傷,去享樂,去縱情歡暢,惟獨不把你放在心上,就像我一樣!”
星球的意志趁此機會同她哭泣悲吟,同這初生的小家夥講述著人類的惡行與日益脆弱的自身;莎法爾在龍頭上蜷縮起自己冰涼的修長手腳,直到雷神落在了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她的頭頂,彷彿這動作能讓臉色慘白的姑娘稍稍好受些似的,帶著點自欺欺人的溫柔。
作為阿賴耶的擬態,她在漫長的時間裡其實更類似於一個程式,一個高階的ai;她所有的程式碼都圍繞著一個理念運轉著——【人類的進化與變革】,這個狀態一直被託尼·斯塔克打破,然後被洛基親手毀滅。
金發神明的舉動讓託尼·斯塔克覺得不適極了,他強壓下內心深處的不安,沖著莎法爾伸出手,“莎法爾,過來,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帶你回去。”
“回去?”
她喃喃念著重複了一遍託尼的話,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地面上,託尼斯塔克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他禁不住上前了一些,卻被虎視眈眈的巨龍攔住了:“聽著甜心,你不需要注意他們,就像你過去做的那樣無視就好……你擅長這個,你堅持了七十年,你連九頭蛇都能容忍,沒理由忍不了這些人。”
莎法爾極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是啊……”她喃喃念道:“七十年的時間我都挺過來了。”
“你要阻止她嗎,託尼·斯塔克。”洛基的聲音涼涼的在他背後響起,黑發的神明背負雙手笑意清淺,一派得意的滿足:“我給莎法爾的東西名為以太粒子,又叫做現實寶石,它會保護自己的宿主,如果有必要的話甚至會潛移默化的修改宿主的人格……
猜猜看啊,斯塔克,以太具有足以毀天滅地修改規則的可怕力量;而莎法爾自身沒有真正的人格,她是個抑止力凝結成的空殼,我把她從阿賴耶身上剝離下來之後她的身體裡剩下的全都是人類愛的反義詞!
用你天才的腦袋想一想,用這些東西為材料塑造出的嶄新個體,你覺得她會是什麼樣的?”
“你瘋了,洛基,你徹底瘋了。”託尼斯塔克舉起了掌心炮對準了絲毫沒有閃避打算的洛基。
“哦,當然沒有。”洛基一臉輕松的聳了聳肩,“但是你剛才發表了一番相當了不起的發言呢,斯塔克先生:孤高英雄與殘忍的惡魔,絕對的光明與光明之下的陰影,毀滅世界與拯救世界,瞧瞧啊,英雄的話無論何時都那麼的振奮人心啊,不是嗎?”
託尼·斯塔克不想搭理他,他回身繼續試圖讓莎法爾回到自己身邊,而這只換來了洛基的輕笑聲:“你覺得我花了這麼打的功夫,就是為了讓西格恩繼續呆在這片土地上,接受你們人類的審判和詛咒嗎。”
“我從來都沒有詛咒過她!我只是要保護她!!!”
託尼·斯塔克下意識地反駁道。
而洛基依然只是笑,滿是嘲諷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