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花錦小弧度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看她。高姨一直強調,真正的刺繡藝術是精益求精,她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趕製出龍鳳被,實在稱不上求精。
“事情經過我都知道了,在這件事上你做得很好。”高淑蘭並沒有怪她,反而十分欣慰,“藝術與生活並不沖突,你能在這件事上把握一個準確的度,我很高興。”
花錦抬頭,果見高淑蘭微笑看著她。她無奈笑道,“當時那個情況,除了連夜趕制以外,確實沒有其他的辦法。”
高淑蘭一直很遺憾,沒能早點遇到花錦這個好徒弟,她相信花錦在刺繡方面的天分,會遠遠超過她。這些年她們兩人雖是師徒,但她卻不喜歡花錦畢恭畢敬叫她老師。她與花錦既是師徒,也是親人與朋友,她在刺繡上面的理念與堅持,她的丈夫瞭解得不夠透徹,她的女兒天分也不夠,唯有花錦完完全全繼承了她的理念,並且比她更能適應當下這個環境。
“善良又不迂腐,這是美德。”說到這,高淑蘭就瞥了眼自己的老伴。譚慶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起身到廚房做飯。
小花過來了,老婆子做的那些東西,能拿得出手?
花錦與高淑蘭聊了一些瑣碎小事,然後就提到了七十年前的熊貓繡風格。
“熊貓繡是我們蜀繡的代表之一,雖然這些年有所改變,但是針法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高淑蘭起身到書房裡翻出一本相簿,“這裡面有歷年來精品蜀繡照片,最早作品誕生於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只可惜當年的照片是黑白色,無法凸顯我們蜀繡的特色。”
花錦接過老舊卻擦得很幹淨的相簿,輕輕翻看了一遍,在裡面找到了兩張熊貓繡,風格與現在年輕人喜歡的風格確實有所差別。
照片上的熊貓圓潤中依稀看得出幾分威猛,而現在部分熊貓繡為了迎合當下的喜好,繡圖中的熊貓更憨態可掬,是“明明可以靠實力,卻偏偏靠賣萌活著”的典型。
可是當年為國犧牲的護士,繡制的手帕不是自己用,而是為了給只有幾歲大的女兒,她在繡熊貓的時候,會不會把熊貓繡得更符合小孩子的審美?
花錦拿不定主意,又聯絡了“冬天不太冷”一次,問清他奶奶祖籍後,開始查當地的風土人情資料。
不同的縣市都有不同的風俗習慣,更別說蜀城那麼大的地方,在愛好與忌諱上,也有不同。
查了幾天資料,花錦也無法準確的下針,後來還是高淑蘭看不下去,又把她叫回家,勸她道:“一味地看資料是沒有用的,不如你去當地走一走,去請教當地的老人,也許收獲會更大。”
見花錦沒有說話,高淑蘭把一個地址交給花錦:“這位繡師最擅長熊貓繡,我與她當年有過幾分交情。她祖籍剛好就是這個城市,你如果想去當地瞭解情況,可以去拜訪她。”
接過地址,花錦咬了咬唇:“高姨,我……”
十七歲逃離那個鄉村後,她已經近八年沒有去過蜀城,盡管她心裡清楚,她的老家只是蜀城的一個偏遠小山村,但是隻要聽到熟悉的鄉音,她就能回想起當年的灰暗記憶。
“小錦。”高淑蘭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人要向前看,你未來會成為最優秀的蜀繡師之一,只有攻破瓶頸,才能有進步。我想你自己也清楚,近一年來,你的繡技已經停滯不前了。”
寫著地址的紙張被花錦捏了一團,她深吸幾口氣,抬頭對上高淑蘭充滿鼓勵的溫柔雙眼:“高姨,我明白了。”
“不過也不要勉強自己。”高淑蘭笑,“人生短短幾十年,活得開心最重要。”
花錦勉強笑了笑:“您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