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臨川一凜:“你說什麼?”
“他說兩國交戰,生意愈發不好做。希望我能向公子打聽到朝廷做了怎樣的決定、軍中又有怎樣的動向,告訴他,他的商隊便可避開軍隊所經之處,也能知道下一步該賣些什麼,境況會好些。”她簡單地複述了聿鄲對她說過的話,語中一頓,又道,“他說我能做得到,會給我錢幫我贖身……”
她自顧自地說著,始終沒有抬頭,便也看不到席臨川的滿面震驚。
只覺面前氣氛凝滯了良久之後,才聽到一句:“你為什麼告訴我?”
紅衣咬一咬嘴唇,繼續自顧自地說著:“我害怕。原是拒絕了,但他、他說我一定會答應的……”
她又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續說:“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就覺得怕得很。再者,他雖說自己只是個商人,並未在赫契王廷為官,但我總覺得……總覺得……”
她覺得這種富甲一方的人多少跟政權會有瓜葛,說不準會把訊息傳給赫契王廷。可又沒什麼證據,只是因為讀過小說是以覺得“可能是這樣”,於是便不敢說下去了。
席臨川還沉浸在她主動告訴他赫契人要收買她的震驚中沒緩過來,驚得連呼吸也停滯住,先前那麼多次察覺到不同都不如這一次來得驚心動魄。
先前種種只讓他覺得自己許是錯了,覺得這一世她興許不會有叛國之舉;這一回卻足以讓他發覺他徹底錯了,她決計不是會叛國的人。
他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視線在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上一分分劃過。她還是一副清冷的樣子,比他上一世印象中的樣子清冷多了,但羽睫總時不時地有一下微顫,明明白白地讓他感覺出……
她在害怕。
席臨川狠狠地吸進一口涼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一些,問她:“你懷疑他為赫契王族辦事?”
紅衣微一凜,腰佩的流蘇穗子在手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解釋得盡量緩和:“我知道不該懷疑公子的朋友,但是……”
“我們不是朋友。”席臨川幹脆地接了話,紅衣一訝,抬起頭看向他。
“我也想看看他在長陽要做什麼。”他睇著她,與她驚疑不定的目光對視著,少頃,緩出了些許笑容:“多謝你告訴我。”
“……”紅衣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應付這道謝了,略有些尷尬,俄而只好如同在現代時一般,應道,“客氣了。”
席臨川一聲幹咳,凝視著她又躊躇了會兒,目光不太自在地掃了眼跟得很遠的幾個小廝,沉聲說:“抱歉。”
“……啊?!”紅衣驚得向後猛退半步,不知這突如其來的“抱歉”是指的什麼,“抱歉,我不信”?還是什麼別的?
“我……嗯……”席臨川的面色有點發白,目光在側旁的地上劃來劃去,窘迫分明地掙紮了好一陣子,終是鼓足勇氣道,“我不該疑你叛國,還有……那一箭,我……嗯……”
紅衣忽然覺得這個一貫讓她怕得想逃的人的樣子有點好笑。
二人隔了不過一丈距離,他支支吾吾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顯然已尷尬得說不出話,卻又非得逼著自己把話說出來……
看上去就像在現代時鼓足勇氣到喜歡的女生面前表白的男生似的,磕磕巴巴的無法把話說完整,無論旁邊有沒有人在圍觀。
但他明明是上過戰場的人,長陽城中傳說一般的人物,還不管不顧地在鬧市和何家公子決鬥過……
幾種反差強烈的形象在心頭猛地一撞,紅衣好似懵了一陣才又緩過神來。再度看看面前別扭得面紅耳赤的席臨川,不知怎的就大了膽子,面色一冷:“那一箭差點要了我的命,公子空口道歉也太輕巧。”
席臨川本就還沒緩過來的臉色又一僵,見她眼波流轉,很快又續言:“這回聿鄲明擺著要找我的麻煩,有勞公子護我周全如何?”
實則話未說完她就已回過味來,不知自己是否說得太過,語畢忙抬眸去看席臨川的神色,卻見他氣息一鬆,微浮笑意地一點頭:“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