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席臨川低一喝,語出自己一滯——這是他重生後頭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緩了一緩,他舒了口氣,耐著性子道:“你若是自己不說,府裡有人能治得了你;再不然,我請禁軍都尉府幫忙審一審也不是難事。”
她啞住。很想按他所希望的那樣把他想聽的事說出來,保自己一命,然後安心回去養傷。
可是並不能——不是她不肯說,是她連他在問什麼都不知道。
這身子的原主和他必有什麼舊怨,才讓他對現在的她生出這樣的誤會。紅衣愈加篤信這一點,默了默,問道:“我怎麼得罪公子了?”
席臨川的目光顯有一凜。
“還請公子明示。”紅衣下頜微抬,話語冷淡,“總得給個罪名。”
等了許久而未有答案,氣氛明顯更冷了些。
紅衣目不轉睛地望著席臨川,他手中的書翻了一頁,輕微的紙聲在她心上一劃。她凝神看去,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很快想起……
就是這雙手秉弓控弦,毫無徵兆地給了她那一箭。
他確實是可以不給她理由的,就和那次一樣。想讓她什麼時候死、如何死,都是隨他的意。而若他壓根不告訴她原因為何,她就無從解釋、只剩等死。空洞的恐懼在心中湧個不停,一點點選潰紅衣心裡殘存的希望,轉而變成了不甘和憤慨。
胸口的傷口還在作痛,痛得氣息不穩。她銀牙緊咬地強忍著,怒視向席臨川,凜然斥了一句:“偽善!”
席臨川淺怔,繼而眉頭倏皺:“什麼?”
“我在醫館裡聽說大夏和赫契要開戰了。”她添了兩分力氣,聲音提高了些許。席臨川一愣,睇向她,以為她要說出些什麼與赫契的關系。
“醫館的人說大將軍要帶兵去,大將軍的侄子也會同往。”她羽睫一眨,問得認真,“公子您是大將軍的侄子,對不對?”
他不知她為何這麼問,點頭應了一聲:“是。”
“呵……”紅衣冷笑出口,有點尖銳的語聲中帶著諷刺,“我還以為您也算個正人君子。”
……什麼?
“我一直以為,能捨身為國的男人,多少算得個正人君子。今日才知,竟有人一邊連自己府裡的人命都不顧,一邊又要赴前線上沙場……”她氣息不足地一頓,強緩了口氣,“實則視人命如草芥的人,談什麼保家衛國,可笑!”
字字清晰,紅衣一口氣吐出了連日來的怨憤。這個人一箭險些要了她的命在先、不予就醫在後,方才帶她回來的家丁亦是下手極狠。卻連罪名都沒有,當真把“欺壓”二字型現得淋漓盡致!
“如若凱旋,加官進爵賞賜無數不說,普天之下也要贊你一聲英雄。”紅衣凜笑著,虛弱的口氣不妨礙嘲諷全開,“所以麼,誰在乎你在府裡是如何‘隨心所欲’的,誰在乎有沒有人冤死在你手上?你成功了,你說過的話就都是對的,有英雄的光環罩著,你功成名就,身在賤籍的再死成百上千個,也沒人在意!”
好像殘存的力氣全用在了這一席話上,最後幾個字在憤慨中說得擲地有聲,但話音一落,她就連聲咳嗽起來。咳得原本蒼白的面頰漲出了紅暈,她捂著嘴忍了又忍,剛平複了一點,就又補道了一遍那兩個字:“偽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