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是不屑與四太太多說話的,受了四太太一禮,便垂頭喝起了茶;姑奶奶陸婷姝與四太太寒暄了兩句。卻長驅直入:「是什麼風將四弟妹也吹來了?難不成是榴花園的哪個僕婦不得力,四弟妹又想換換人手?」
從打二太太和陸婷姝當了家,四太太可沒少找麻煩。不是說大廚房每日的份例菜品不如過去精緻味美,便是說針線房做來的夏裝不合身,再不然就說花木班子欺負她不當家。送到她院子裡的鮮花都要凋零了,盆景也雜亂無章沒個模樣兒……
她挑的每一樣兒毛病。二太太和陸婷姝都去親眼瞧過,雖然心裡明知是東西送到榴花園後又被做了手腳,到底還是懲罰了相關人等,當然那懲罰也是表面上的,暗裡地還給被罰僕婦做了補償。
被罰的僕婦們就此都長了心眼兒,只要是榴花園來領東西,不簽字就拿不走;本以為四太太從此不再有好藉口了,她卻搖身一變,挑起了榴花園粗使婆子丫頭的毛病來,這一招兒正正中了二太太和姑奶奶的意,趁機往榴花園塞進去好幾個心腹……
後來四太太知曉了,自己的折騰反倒如了別人的意,怎麼一個悔恨了得。這會兒聽得陸婷姝又問她是不是還想換人手,不由咬碎了一口銀牙,卻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笑模樣兒來:「我的榴花園令姑奶奶操碎了心,哪裡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鬧事。」
「我之所以過來,也是在咱們這後院兒瞧見了一樁稀奇事兒,」四太太笑著看向陸清寧:「三娘如今幫著大嫂理事了?怎麼做起事來毛手毛腳的?」
「不是四嬸娘非要指責你,你終究是年紀小,不單是手段太粗糙,性子也不如大嫂溫和寬厚呢;於姨娘好歹給大老爺生了兩兒一女,三娘說罰她跪便罰她跪,還叫她跪在院門口,令大老爺與兩位少爺面上也無光啊。」
「可憐大嫂,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寬厚名聲,也被你冒冒失失毀掉了,你這個孩子啊,真是叫人不省心,難不成這些日子跟著二太太和姑奶奶都白學了不成?」
若四太太的話只是譴責陸清寧,她也就勉強受了先不分辨,待瞧瞧下面的手段再論;可四太太張口閉口的不但將大老爺大太太都牽扯進來,還將二太太和姑奶奶都拖累了,這令人如何忍得?
陸清寧立刻冷笑道:「四嬸娘講話好沒道理!」
「莫說您三五句就牽扯了一大片無辜之人,令人不得不懷疑四嬸娘究竟安得什麼心,到底是作為長輩訓誡三娘來了,還是來中傷他人的,只說四嬸娘說的這件事兒,什麼我叫於姨娘罰跪?若這事兒是我做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你還狡辯!我姨娘分明就是跪在你的院子門口!」陸清瑩被氣瘋了一般,也不管還有幾位長輩在場,更不管四太太已經被陸清寧的話惹得一臉不快。
「你這話更是笑話了!那照你這麼說,我現在立刻就跪到於姨娘的吟風苑門口去,那是不是可以說,是於姨娘這個半奴半主的太過逾越,竟然敢於處罰我這個嫡女呢?」陸清寧故意想挑起陸清瑩的怒火,說話自然也就淩厲許多。
「話又說回來,且不論我大清早兒便離了內宅,先是去府門口與謝家二老爺二太太告別,後又徑直回了這裡,清寧園門口到底發生了何事,我一概不知;只說於姨娘她既然心甘情願跪在我門口,那便有她的理由!」
「四嬸娘方才說得好,於姨娘畢竟是給我父親生了兩兒一女的,二姐姐也說她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既是如此,她為何偏偏要下跪在我門口!難道是她情知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責!」
「我看不如這樣,二嬸娘和姑母派兩個人去將於姨娘請到這裡來吧!也好叫她當眾說一說,她到底為了什麼非跪不可,我這個清寧園的主人一頭午都不在,她還要執意的跪下去,究竟是犯了錯,還是有別的什麼心思。」
「省得一個兩個的都不分青紅皂白便來指責我,說我不寬厚不仁慈,給老爺太太丟了臉,給二嬸娘和姑母丟了臉!亦省得這後宅的僕婦全都笑話我們大房沒規矩,一個當姨娘的,自以為勞苦功高,便敢用下跪磕頭做要挾!」
「這後宅裡當姨娘的多了,若都是有樣兒學樣兒,今兒這個自顧自跪一次,明兒那個不容分說跪一次,陸家也就不要講什麼規矩了,只管叫她們各自得意了去,反正是一跪一磕便能騎在正房太太和姑娘少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