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正不阿的蕭良弼立在俊倚橋上,一雙炯亮的眼睛緊緊的擰著,“商州刺史中飽私囊,的確該死,可是沒有皇上的旨意,將軍要動他,難免遭人非議……再說靈州井鹽本來就是為民,若是我肆意卡住鹽政,治他自然是輕松,可是商州的百姓……”
周璟聽到蕭良弼的話,唇角不由的彎起來,這老東西倒是油滑,他指著遠處的湖水,淡淡道:“蕭大人勤勉清廉,本將軍敬佩。不過蕭大人可知道商州刺史如今正開挖新的運河,還與平盧節度使通了信,要大量購進他的海鹽,到時候蕭大人的井鹽便再無用武之地。再說,商州刺史可是個風流種子,我每次去妓館每次逢見他,他倒是時常提起您的夫人,說尊夫人尖尖的臉蛋,小小的腳,面板不僅白還滑不溜丟的……”
蕭良弼聽到這句話,臉色一下沉了下來,一雙鐵拳猛地砸在石欄杆上。
他原本以為這周璟這是個靠著父輩的草包紈絝,卻不想卻是一肚子黑壞,這件事便是西唐也沒幾個人知道。
其實他的原配是潮州人氏,來到府裡不過兩年便病逝了,他又不喜女色,所以後宅一直荒著,只有一個通房,也沒生下孩子。
後來他來到上都,被封了左丞相,一次偶然看中了在撲蝶的舞姬,誰想這舞姬卻是商州刺史故意送進宮裡來的,商州刺史想讓這舞姬吹吹嬌軟的枕邊風,好讓他的仕途之路順風順水。
他知道這件事後,便力諫皇帝,並把這舞姬狠狠的責罰了一番,可是責罰後,心裡竟起了憐惜之情。
當時,刑部尚書是他的同窗,便在暗地裡給他使了把力,那舞姬便進了蕭良弼的丞相府。蕭良弼本來以為自己只是太久沒碰過女人,可是卻不想跟她夜夜同眠後,竟真生出些情愫來。
商州刺史知道後,便向皇帝告發了此事,皇帝大怒當場杖責蕭良弼,還把他關在天牢裡好幾日。可是出來後還是堅持要那個歌姬,皇帝沉著臉把他貶黜到了荒僻的靈州。
他到了靈州,便給這歌姬改了名姓,因為她遍體通白,性子又溫婉嫻靜,所以用了宛白二字。兩人在靈州多年,他對於宛白益發的疼愛,如今還懷了他的骨肉,都快兩個月了。
可是周璟這些話卻一瞬間把他拉到了那不堪的沼澤中,他平生最重視便是於宛白,可是卻也知道於宛白是商州刺史府裡的,他第一次與她親近,便知道她是個破過身的……他雖然不在乎這些,可是商州刺史那個賤東西卻保不齊會嘴碎。
一向剛正不阿的蕭良弼,卻被駙馬幾句話戳到了肺,倒真的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了,鹽政這件事也被周大駙馬輕松的握在了手裡。
蕭良弼掛牽著嬌妻,待說完,便急匆匆的回了別館。
周璟將手交疊在腦後,愜意的走在俊倚橋上,掃了一眼粼粼波光,朝著一邊的小廝道:“今晚相國寺在春玉門開放貿易,公主說喜歡小獅子犬?”
小廝看到周璟輕松的臉色,便也放鬆了些,“晌午時,公主和朔方節度使夫人去了禦街,沒有買貓犬,倒是買了一個挺大的捕鼠夾子。”
周璟應了一聲,朝著小廝吩咐,讓公主到大相國寺,帶她逛逛民間的熱鬧。
小廝聽後,忙弓著身子跑回了公主府,待傳完信兒後,又匆匆跑到汾王府通報了一聲。
待周將軍到了大相國寺時,就見三公主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甜甜的笑著。小廝忙出示了令牌,守街計程車兵忙把一側的禦道開了。
待開了市,胡商捧出來好些可愛的白絨絨的奇珍異獸,可是這三公主卻一溜煙兒的只看那些灰撲撲的雜書,偶爾看到珠翠頭面,也只是比量比量就放下了。
周璟不由的皺了皺眉,“三公主金枝玉葉的,又是豆蔻年華,理應選些花朵、珠翠頭面,莫非怕為夫小瞧了你去,所以故意選些奇怪的?”
甄明玉自幼便不太在意這些發飾手釧,只是對那些民間的雜書、雜案比較感興趣,平日裡費好些功夫才能買到一本,可是今日來了這裡,真的是五花八門,一心都撲在那些奇案話本上,哪有心思去看花朵兒發釵。
不過閻王都發話了,她便轉頭朝他溫婉一笑,“駙馬好意帶本宮來這等熱鬧的地方,本宮心裡開心著呢。不過方才和朔方節度使夫人聊家常,她說靈州多稻災,一吹東南風,那些苗穗就爛了,本宮想著能不能尋著些治稻災的奇方。”
周璟聽後臉色一沉,蕭良弼那等不通風月的男人都知道憐香惜玉,靈州風沙多大,他的女人卻養的水嫩白瑩,可是他身邊這金枝玉葉卻整日裡給一些土老包子辦事,一雙小手滿是繭子。
待到了城隍誕,那些交好的將軍、公子的一起到廟裡行禮,眾目睽睽下,一雙執檀香的手卻滿是繭子……
周璟伸手將那灰撲撲的陶罐、書卷扔了回去,朝著服侍她的婆子道:“三公主打今兒起一直到城隍誕,要好生休養,到了時辰就要睡覺,不能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閑暇時務必要跟本將軍呆在一起。”
甄明玉聽到這句話,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紈絝的心思真的是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那些可都是她的財路……
甄明玉可憐兮兮的看著周璟,他是輔國大將軍,又是汾王世子,如今又是駙馬,父皇那般重視他,趕緊去處理那些叛亂,地震……怎麼就想起折騰她來了?
周璟安排後,覺得心氣通暢了許多,他將一隻繡著麒麟的荷包按在了甄明玉手上,雲淡風輕道:“這是我的俸祿,你且收著。”說完又清了清嗓子道:“一會子汀波樓有百戲,非常熱鬧,你常年在宮裡未曾見過,我帶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