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玉本來想著做個賢孝的兒媳,把出嫁時帶過來的看的過眼兒的珍寶打點了一番,想著一會子周家二老過來問安時,送給他們。可是待打點好後,卻見周世子身邊長跟著的小廝灰溜溜的來了。
那小廝支支吾吾了半天,林雯又問了半天,才知道周大將軍昨日就去商州遊湖去了,讓小廝過來傳個信兒,不用到汾王府行禮,汾王和汾王夫人也不過問安。
大抵就是各過各的,若是這事兒擱在尋常的公主身上,早就上房揭瓦大鬧一場了。
可是三公主倒是個好脾氣,差人把打點好的珍寶送到了汾王府,隨後又慢條斯理的換了身衣裳,坐在鞦韆架上看別人託她辦的事。
小風細細的吹著,甄明玉看到那小小的紙條上大抵是個愁苦的婦人,說是大婚一年後,她丈夫就尋了一房小浪蹄子,在外面花天酒地,都四個月沒沾過她的床了……甄明玉唏噓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前陣子有個人託她尋一個翠玉簪。
她朝著林雯招了招手,讓她把司珍房打造首飾用的圖譜和工具端過來,她翻閱了幾本圖譜,又足足畫了一個下午,才大體畫出了碧玉簪的圖樣,造型別致,而且在簪尾還雕了一隻昆侖獸。當時看到完工的碧玉簪,該通透的地方通透,該點翠的地方點翠,拿出門去,絕對是一件珍品。
正要包好,差林雯送過去,不想門口處的婆子卻興奮道:“公主,駙馬爺來了。”那婆子話還未說完,就見龍章鳳姿的男人穿過了雪白的拱門。
天剛晴,燦燦的日光撒在他的肩上,手裡還拿著一件極為新奇的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的玩意兒,整個人看上去瀟灑無憂的,唇角噙著一絲笑,眼睛裡也像是泛著星光一般。
周將軍大婚當晚便被一道聖旨直接遣去了商州,大婚之夜的就被自己那皇帝老丈人擺了一道,心氣自然是不順的。想著今日三公主不能見婆婆公公,不知該多沒面子呢,誰想人家倒是真真的寬心。
府裡窮的都只剩下磚了,院子裡也沒修建什麼水榭、假山的,只在房簷下擺了一架半新的鞦韆,屋子裡熱的快要著了火一般,這三公主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屋子的沒什麼擺設,倒是有幾幅不知哪裡來的名家字畫,整齊的垂掛在白牆上,在北面的博古格上擺著一些自繪的白瓷花瓶。
在東偏房的平頭案上擺了足足十米長的紅雞蛋。
那柔弱的小女子坐在鞦韆上,一雙白瑩的臉蛋兒望著天空,看到有白鴿飛過,那瑩潔的眸子裡就閃爍著光彩。
看來人家不僅沒有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還十分的安閑舒爽呢。
果然做人不能太貪,做公主更不巨貪,當時想著把這些紅雞蛋做成松花蛋,就可以穩賺一筆,卻不想銀子沒到手,那三頭六臂的“昆侖獸”倒是先來要賬了。
甄明玉收回目光,抿了抿唇,“駙馬,可是淨面梳洗過了?”
周璟徑直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房簷下,側眼打量了正在鞦韆上的三公主,輕描淡寫道:“公主真是好雅興,不像是我,大婚之夜被皇上差遣到商州,皇上還真是‘看中’微臣!”
說完,將手裡那個新奇的玩意兒扔到了甄明玉的鞦韆上。
甄明玉垂首看著裙子旁的有些四不像的東西,微微蹙眉,隨後又仔細的端詳了一番,才明白這是個什麼東西。
她父皇的皇位也是七零八湊給湊起來的,當時為了保全皇位,在各州郡留下了不少的舊臣鄉紳,而商州刺史沈成濟就是其中之一。沈成濟是沈貴妃的表兄,在商州也是說一不二的。
甄明玉倒是記得這貨,雖說是表舅,可是在宮宴時,卻把四公主當成是她,還一陣猛誇四公主跟沈貴妃長的像。連侄女都能認錯,如今倒是能耐起來了,商州的河道阻塞,影響了漕運,但是財力有限,難以為繼,還專門給皇帝遞了褶子,要請侄女的駙馬過來商討修繕河道的大計。
甄明玉忽然覺得腦仁疼,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舅倒是盤算上了周家的財勢,可是也不瞧瞧這是個什麼時節,如今權臣當道,自己這個公主也是茍延殘喘的,窮的就差出去賣藝了……
這個表舅還打起了讓周家出資修河道的念頭,還向自己那昏庸的父皇遞了摺子,修河道是一般兩個錢嗎?商州的河道淤積了多年,單單是招募民夫就要十幾萬兩,再加上修葺河道的石頭、原木。沒有三百萬兩是辦不下來。
周家便是再富庶,也不能在這事兒上裝大頭菜,一下整出三百萬兩銀子來,言官的吐沫星子就得把汾王府給淹了。
周璟雖是紈絝,可紈絝的比較到位,對商州的風土和沈成濟與寧王那點兒事兒摸的門兒清。沈成濟這事兒自然不是三公主這個當侄女的挑唆的。可是此事卻足以敗掉周家的百年聲譽。
先皇任用奸宦,吐蕃三月內攻下了西唐的半壁江山,若非他和汾王臨危受命,怕是這西唐就淪為吐蕃之手了。如今那昏庸的老丈人不想著怎麼打理朝政,倒先被寧王那一派挑唆著處置功臣了。
周璟在視察了商州河道後,便找了工部的幾個官員,待想出了整治河道之策,才回了上都。本來是想回汾王府的,可是看到對面兒的公主府就直接氣不打一出來,老丈人犯的錯,女兒自然要還的。
甄明玉看著手裡那個修河道的小模型,不由自主的瞄了周璟一眼,看來今日是要被自家駙馬修理了……她看到周璟額頭上的汗,忙掏出摺扇狗腿的給他扇風,“駙馬舟車勞頓的,本宮甚是心疼。所以連夜給駙馬打造了一個碧玉簪,你看看可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