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夫人起了頭,喬氏不經意地問道:“珊丫頭的滿月酒,三嫂的孃家人能趕到嗎?”顧蘿不是遙京人,她的孃家在西川,遠隔遙京數千裡,兼之蜀道難行,彼此往來很不方便。
喬氏話音未落,陸昕就掩唇笑道:“我記得三嫂以前說過,她送封信回家就得一個月,那還是路上順利的情況。除非是算好日子提前出發,不然小珊兒的滿月酒,她的舅舅們是趕不上了。”
黃夫人聞言笑道:“喝滿月酒哪有算著日子來的,都得見著信才能準備賀禮,這會兒能知道訊息就不錯了。我估計他們會在珊丫頭過百歲的時候趕過來,就跟琮兒那會兒一樣。”
陸珊聽到顧蘿的孃家那麼遠,有點傻眼,她娘不是宗女嗎,還是什麼縣君,怎麼老家在那麼遠的地方,這個年代的交通如此不發達,她外公外婆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把女兒給遠嫁了。
見陸珊皺著小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老太太呵呵直笑,還點著她的小鼻頭說道:“你個小丫頭,是不是知道我們在說你啊,聽得這麼認真。放心,你親舅舅來不了,堂舅舅還是有的。”說著又對黃夫人道:“小孩子家的,排場不能太大,免得壓不住,可別家王府也就罷了,睿親王府是一定要遞帖子的,他們是阿昊媳婦的本家,一向走得很近。”
黃夫人頷首道:“老祖宗放心,我曉得的。珊丫頭洗三的時候,睿親王妃打發人送了禮來,當時就說了,滿月酒她是要親自來喝的。”老太太連連點頭,說這樣就好。
陸珊之前沒聽顧蘿提過,也搞不清楚睿親王妃是何人,所以她不知道,老太太輕描淡寫幾句話,她的伯母嬸母們,個個心裡都是風起雲湧,極不平靜。尤其是王氏,手裡的帕子都快要絞爛了。
常言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王氏自認出身很不錯,妯娌間除了燕國公主就屬她了,王皇後和王賢妃都是她的親姑姑,誰能比得了。豈料進門後,顧蘿這個三嫂處處壓她一頭。
更讓王氏氣不過的是,顧蘿壓她也就算了,她的陸琮還壓她的陸理。安遠侯府的小郎君裡頭,陸瑾陸瑜是燕國公主生的,那是當今皇帝的親外孫,其他人比不了,王氏也沒想過要比。
但是陸琮和陸理,哪裡不一樣了,陸昊陸晟都是吳夫人所出,她和顧蘿的出身也是起鼓相當。可兩個孩子的洗三滿月百日周歲,明面上說是一樣的規則,其實來的客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得知陸昊病重的訊息,陸家其他人都是憂心忡忡,只有王氏心裡暗喜。她不無惡毒地想著,如果陸昊死了,顧蘿在她面前也就沒什麼可驕傲的了,她輸她的,不就是夫君不如人。
顧蘿不在家,陸珊寄養在二房,王氏覺得以吳夫人對三房的不喜,會不會給她辦滿月酒都是一回事。哪知道黃夫人主動攬事,老太太說得好聽,場面別大了,可親王妃都來了,能是小場合?
從陸珊的滿月酒說起,眾人的話題漸漸發散開了,以黃夫人為首,喬氏和陸昕都是能言善語之人,逗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吳夫人和王氏不是善言之輩,曹氏和陸曉則是身份所限不好開口,可寧壽堂的氣氛已經活絡起來,她們只要附言幾句,也就顯得很熱鬧了。再說還有陸春、陸旭、陸玲、陸瑋、陸理等小郎君小娘子在,他們天真可愛,更是頻頻逗得眾人失笑。
陸珊不熟悉長輩們的聊天內容,聽著聽著就打起了呵欠,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不過她睡得不熟,馮媽媽抱她出門是知道的,還順便聽到了吳夫人和黃夫人的對話。
“阿昊的事老祖宗不知道,珊丫頭的滿月酒就不要大辦了,沒得親爹病著,女兒還要大肆慶祝的道理。”吳夫人不喜歡陸昊是一回事,可兒子病得要死,孫女還要慶祝滿月,她想著心裡膈應。
黃夫人嘆了口氣,溫言道:“大嫂放心,我有分寸的。睿親王妃上了年紀,尋常事由都不出門,琮哥兒的滿月周歲,她也只是送了禮來,到了珊丫頭,必然越不過她哥哥去。”
“那就勞煩弟妹你了,你看我管著家裡一攤事,不巧兩個兒媳婦都有了,實在是分不開身,只能煩你多擔待了。”言罷,吳夫人轉身離去,王氏緊隨其後。臨走前,她意味深長看了陸珊一眼。
黃夫人並沒有馬上走,她又叮囑了曹氏幾句,說陸珊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派人告訴她。曹氏略顯忐忑地回應著黃夫人的話,心裡卻多了幾分踏實,凡事有二太太給陸珊做主,真是太好了。
陸珊困得很,就閉著眼聽黃夫人說話,她的聲音非常好聽,當安眠曲特別好使。黃夫人交待完了,曹氏帶著陸玲陸珊打算回冬荷院。陡然,陸玲失聲尖叫起來。
陸珊正要陷入黑甜鄉,多年的戰鬥本能讓她睜開了眼睛。直覺告訴她,有危險在靠近。
剛滿月的小身體沒有絲毫的戰鬥力,陸珊困在襁褓裡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順從本能,發出刺耳的驚叫。近乎悽厲的哭喊聲嚇住了馮媽媽,她無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抱著陸珊的手有些發抖。
恰好就是那兩步,讓馮媽媽和她抱著的陸珊躲開了迎面撲來的土黃色大貍貓。
大貍貓個頭不小,弓起身子足有半人高,碧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發出憤怒的光芒。它似乎認準了包裹著陸珊的紅色襁褓,後腿在地上猛地一蹬,再次竄了出去。
“來人啊!救命啊!”曹氏抱著嚇得大哭的陸玲,愣在原地幾乎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