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荷拼了幾張桌子製成簡易床,將蒙面人放在上面。我走了過去,往蒙面人臉上一看,發現他果真是明軒。
只是,他傷口鮮血不止,臉色慘淡頹敗,死人臉上才有的青氣蔓延在他臉上。
我見他瞧見我,開口道:“明師兄。”
他自嘲一笑:“聽你喊聲師兄可真不容易。我就要死了,想來沒人氣你,與你作對,你該很是高興吧?”
按理來說,我確實該高興。平日被他惹惱了,鬥不過他的時候,我沒少詛咒他去死,可眼見他就要死了,我卻變得沮喪,心頭蒙了一層陰影,絲毫開心不起來。
柳荷坐在太師椅裡回答他的話:“你若是對她好些,謙讓她些,像花稻一般,她未嘗不會對你多幾分敬意。”
明軒卻得意一笑,眸子合上些許,似是說這些話就足以叫他費勁力氣,“我說笑的。就算是我對她不好,如今,白醴看在我就要死去的份上,也是不會與我在作對的。畢竟,你們都是善良之輩。”
“我不是良善之徒,你要死了,我卻開心的很呢。誰叫你幫我擋那一劍的,活該。”柳荷生硬道。
明軒睜開眼睛,一雙還算清亮的眸子直直盯著她,不服往日笑語盈盈模樣。他語氣晦暗不明,反問了一句,“是嗎?”
柳荷卻不再回答了,因為她知道明軒已經時日無多了。活人與將死之人爭一口氣已經沒必要了,因為他就要死了。
明軒忽然閉上眼睛,胸口不在有起伏。柳荷身軀一震,伸出顫抖著手攤他鼻息,我見她久久未動,直到彈出明軒尾部可查的氣息才鬆了口氣。
明軒眼睛沒有睜開,只輕輕開口詢問:“你緊張什麼?”
不等柳荷回答,他又開始自言自語,似是在回憶一般,“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出身於官宦之家,家世不凡。還瞧不起我,因為我素來傲慢無禮,笑裡藏刀。”
我點頭,明軒倒是個聰明人,對自己認識的很清楚。他素來出手大方,行為舉止不似我見的那些普通人,說不出的優雅從容。山上人有傳言,說是他是來自鐘鳴鼎食之家,家世大得很。
明軒繼續道,“可我不是,山上傳的那些謠言,全部是我刻意為之,叫他們誤會而已。人能不能被高看,家世佔重很多,就算是在萬宗山也不能免俗。
實則,我自幼無家,五歲那年,被一個老太監收養,我本是很感激他,可是,他收養我不是為了做兒子,而是當孌.童,因為,我長得不錯。
我的舉止,全是被他按照宮廷禮儀□□過得,一個行為出錯,動輒打罵,根本不拿我當人看。所以,我就算假扮世家公子也是沒人能看破的。
後來,我八歲那年,趁他晚上熟睡的時候,拿起刀殺了他,一刀兩刀照著他腦袋砍下去,我生怕他不死,還割下他的頭顱。
我那時候害怕極了,是師父救的我。臨走之前,我還捲走他許多金銀珠寶。那太監是宮內的大太監,有許多見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我耳濡目染,也養成了乖戾惡毒的性子。師父那幾年察覺到了,想糾正回來,可是,到底不能夠了。
於是,師父給我下了死命令,那便是,若是我惡意傷人,他便親手殺了我。我倒不是惜命,只是不想叫師父失望,勉強才止住了些許。
之後,我便遇到了你二人。白醴確是討得師父師兄的喜歡,我很嫉妒你,便愈發與你過不去。柳荷,你卻不招人喜歡,和我一般,我本想拉你作伴,可是,你卻看不上我。
我心中發恨,想著你不過一喪家之犬,有何看不上我的。說真的,得知你父親死去時候,我還是有些興奮的。又得知你竟然拜白醴為徒,我更是愉悅不已,想著師父到底沒看中你。我還特意去看了你二人一番,挑起你二人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