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一番話,那股鬱結在我心中的悶氣倒是漸漸消散,我點點頭,忽的,我想起幾年前下山誆騙他的事情。
那時候,我為了跟著花稻去花樓一逛,誑李重陽在路邊等候我倆,後我倆遇到壞人欺辱良家民女之事,破口大罵,挺身而出。
我倆一起收拾那兩個惡人一頓後,頓感心心相惜,一起回到酒樓喝酒吃飯,暫且將去花樓之事放到腦後。
那天,天氣悶熱,陰風怒號,不多時,大雨瓢潑而下,我記得那酒是女兒紅,很是辛辣,我們喝得著實痛快。
夜晚,我正要和衣入睡時候,花稻拍響了我的門。
我開啟門,他一臉醉醺醺地問我,“我剛才找李重陽的時候,發現他並沒有在屋內。問過小廝,說那間屋子的主人尚未回來。你說外面下著大雨,他能跑哪裡去?”
“他沒有回來嗎?不對呀,我白日騙他在原地等我一會,我去如廁,他等我許久不歸,總該能發現我誑他,按理來說,應該早就回來了吧?”
“轟隆隆——”窗外一陣雷鳴,照清了花稻嚴肅的面孔,嚇得我一個激靈,酒醒大半。
我心中忐忑,“他總不能待在原地吧?”
花稻捏了捏眉頭,看樣子是清醒許多,“唉,這個一諾千金的正人君子喲,走,找他去。”
花稻向店小二討來蓑衣給我披上,又叫我抱著一件大蓑衣,他將我半摟在懷裡,撐起油紙傘,叫我領路,去尋找李重陽。
雨水滿路,沒一會,就灌濕我鞋子,傾盆大雨嘩嘩落下,砸在雨傘上,發出密集緊湊的響聲,雨夜黑暗,又有濺起的水汽彌漫,路上實在看不真切。
兜兜轉轉,彳亍前行,我和花稻終於在一柳樹邊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身影,微微佝僂著,那地方正是我誆騙李重陽等候的原地。
李重陽好似瞧見了我們,對著我們興奮地招手,一陣電閃雷鳴,我瞧見他被雨打濕的蒼白的臉上,嘴唇張了張,說了些什麼話,不過,全都被雷聲給吞噬了。
我們趕緊跑過去找他,我撐起傘,花稻給他披上蓑衣。
“你怎麼這麼傻?下大雨不知道躲避嗎?”雨聲嘩嘩作響,我只能扯著嗓子喊他。
李重陽笑笑,附到我耳邊,虛弱道,“此地空曠,沒有遮雨的地方,我怕你們找不到我,擔心。”
說完,他頭一歪,暈了過去。
花稻揹他回去,發覺他發了高燒,就請大夫來診治。花稻給他脫衣服的時候,發現他懷裡摟著的一些糕點,零食,那是我託他拿著的。
他人都被雨淋病了,可那零食卻半點未濕,也不知如何做到的。
我瞧著心中愈發過意不去,特意請纓,鞍前馬後伺候李重陽十天半月天,他才恢複過來。正是因為蹉跎半月,師父發覺我們不在,特意下山找我們,我與花稻才被師父給逮住訓斥了一頓,並勒令不許下山。
我曾笑話李重陽,說他頑固,不知變通,他只笑笑不說話。
師兄卻不贊同,他給我講了尾生抱柱而亡的故事,“一個叫尾生的男子,和女子約定在橋梁相會,那女子卻不來,結果下雨了,雨水上漲,尾生便抱橋柱死了。今日你與李重陽之事,好比女子與尾生,李重陽是個堂堂正正的真君子,重視誠信,一諾千金,我對他也敬佩得很,你不要對他太過頑劣,拿常人一般的玩笑戲弄與他。”
我暗中不贊同,可師兄臉色太過嚴肅,還是乖巧應下。
也不知我那日誑他,他是不是也如我這般氣憤,可他卻毫無怨色,果真如師兄所說,是個高風亮節,虛懷若谷的難得妙人。
若說我之前還不信師兄,覺得他誇大了,如今卻是信了十分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