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琳被他的神情和語氣嚇壞了,顫抖著爬到他的腿邊搖晃著他的衣角,搖頭哭喊道:“不是的,王兄,不是的,我並非……我並非……可是,可是……”她已經語無倫次了,她的年紀還小,看不到陸淵看到的東西。可是,他們的父王母後已死,宮中無人掌權,萬一難民們□□再起,單憑他一人之力,怎能鎮壓得住?
越國與世無爭,軍隊不足萬人,之前□□幾乎全部派出,混戰廝殺中,剩下的不足兩百人,人數雖不多,卻大都是先王的心腹。
陸淵推開陸琳抓著自己衣角的小手,看了她幾眼,丟下一句話,抬腿離去。
很輕很柔的一句,“琳琳,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分心。”
仙人閣中,陸琳一下繃不住了,和夢魘中的自己一樣放聲大哭。
原來她的哥哥從未改變。
他表現出的所有冷酷與無情都是為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
其實,內亂發生的前一天,王後一直都在陸淵的寢宮,滔滔不絕與他講著臨別的話,並告訴了他旱災與水患的真相。
——龍角是假的。那只是王上為了穩固政權而耍的一個小心機,一個效果顯著的手段。
祭祀大典那天,城冉從天而降,真的是為了確認陸淵是否為陸臨淵的轉世?
那一晚,王後說了很多話,講他和陸琳小時候,講她和王上之間的愛情。溫柔的話語間字字帶著訣別與懺悔,陸淵聽得快要瘋了,心髒劇烈跳動,腦海中一個聲音大聲喊著不要,他掙紮著想要起來,想要睜開眼睛,卻是紋絲不動。
就這樣直到天亮起一點光,陸淵繃緊了一夜的神經在王後離開關門的那刻徹底斷開。
有什麼化為了一攤死水。下午,他緩緩睜開眼,耳邊噩耗傳來。
對於這個結果他早已有了準備,但看到陸琳眼睛紅腫抱著他哭泣時,早已被冰封的那顆心還是忍不住抽痛,裂開一條縫隙。
如今,偌大的皇宮裡存在著兩批人:
一:強佔內宮的王公大臣和那些投靠他們的宮人;
二:追隨陸淵與陸琳的先王心腹近二百名精兵強將)。
沒人把他們兩個皇室遺孤放在眼裡,但顧忌到那近二百名活著從宮外回來的精兵們,除了封閉了最高處的內宮,那些人也沒他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直到——陸淵把難民帶入了皇宮之中。
這件事無疑讓那些自以為已經和平了的貴族們再次繃緊了神經,但,他們還沒來及有所動作,一件更大的打擊讓他們好不容易穩住的陣營再次崩潰——被他們當作上天眷憐的結界,在一次雷雨後,徹底崩裂。
禍不單行,內宮裡的眾人還沒緩過神來,也是同一時間,從城門的方向發出一聲排山倒海的轟塌聲。
轟隆轟隆嘩啦啦啦——
整個大地都在劇烈顫抖,像是在趕時間一樣,洶猛的洪水從坍塌的城門處瘋狂湧入,水舌拍打著屋舍,掀起沖天的浪花。
經歷了一次戰火的屋舍本就搖搖欲墜,經不起折騰,幾乎是水舌剛至,便嘩啦啦的瞬間散架,和那些孤獨的屍體一起被快速卷進水底,再激不起一點浪花。短短兩個時辰內,肆虐的洪水已經淹沒皇城。
皇宮建在整個越國的最高處,高高的宮牆是他們最後一道堅固的防線。整個趙國已經成為一片汪洋,而皇宮,就是其中孤立無援、隨時都會被上漲的水面淹沒的一座孤島。
這場面讓仙人閣中的三人都十分震撼,對他們來說,一個國家在他們面前從崛起到消失,只用了短短兩晚的時間。
陸琳不知何時哭暈了過去,倚在自己王兄的臂膀下,臉上掛著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