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弔影看了一眼淡黃色的手絹,上面秀的花鳥簡潔淡雅卻又栩栩如生,他幾指捏住手絹一角,緩緩從忘塵緣手中抽出,絲滑的手絹從忘塵緣手中滑出,柔軟得好似一股水流,見西宮弔影不出聲,只是在亭子裡走了幾步,他循著腳步聲,說道:“弔影,你師尊與魔佛今日看起來遊玩甚歡,對於那件事……你師尊怎看不出一點怒意來。”
“只是一點小風小浪,幾分誤會說清便是了。師尊胸襟寬廣、虛懷若谷,又那麼鐘情魔佛,這些事他自然不計較了。”西宮弔影走到欄杆邊,眺望湖面,臉上帶著笑容,每次說到古陵逝煙這個“煙都之神”他眼裡總是充滿崇敬。
什麼胸襟寬廣、虛懷若谷,說得忘塵緣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他一早就知道古陵逝煙是什麼人,在他看來古陵逝煙是一個壞起來就沒完沒了,特別煩人的人,要是和古陵逝煙翻臉就會死得很慘,不翻臉也可能被古陵逝煙計算死。西宮弔影的話讓忘塵緣心裡有點難過,但思及西宮弔影是古陵逝煙的弟子,幫著古陵逝煙說話也沒什麼不對,他來到西宮弔影身後側,過了半晌才說道:“我怎麼覺得弔影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坦誠來說,戰雲界一事確實是我的主意。”
“那你覺得為什麼我們還站在這裡談話呢,你這般陷害我師尊。”西宮弔影說著說著帶了些怒氣,不過又壓制了下來,古陵逝煙都不生氣或許有什麼計劃,他要是這樣沖動恐怕又被古陵逝煙說壞了事,他深深看了忘塵緣一眼。“忘塵緣,你我當日在欲界見面的時候便說好了……如今你看事已要成便倒戈我師尊,你現在相安無事以後就不知道了。”
這個“威脅”忘塵緣暫時還不擔心,兩人走出亭子,沿著石階往下走,有幾個閹侍在一間竹舍進進出出。兩人走上竹做的臺階站在門前,閹侍們端著幾個盛水的盤子擦拭著裡面的傢俱,雖然古陵逝煙來這裡的次數很多但是基本上很少呆這麼久,用膳和睡覺就從來不在這裡,今晚打算在這裡呆一宿就得好好打掃一番。
兩人走進去,西宮弔影站在一個擦桌的閹侍後面,還沒來得及擦幹淨,桌上還有一層灰塵。西宮弔影用手絹掩了掩鼻,不禁打了個噴嚏,鼻子還在發癢:“真難受。”
那個擦桌子的閹侍連忙請兩人到外面等著,生怕被罵。西宮弔影說了閹侍幾句又和忘塵緣來到了外面的廊道,這裡可以把整個湖盡收眼底,眺望到對面岸上一片竹林,湖面映照一片橙紅,綠色的竹葉也多了幾分暖意,風一下子涼了許多,此時湖上早已不見人影,不知道坐船的兩人去了哪裡,不過看時間應該也快回這個竹舍了。西宮弔影與忘塵緣聊著便忘了之前尷尬的事,還聊得更起勁,說來也奇怪,見面次數很少,聊的東西還很微妙。
“你的鼻子怎麼這麼靈,我現在即使有了嗅覺也比不上你。”忘塵緣微微一笑,他感覺到西宮弔影在打量他,他本來就天生看不到,只有一隻耳朵能聽到東西,嗅覺和味覺以前也是沒有的,還是獨臂。
忘塵緣這些缺陷西宮弔影都知道,忘塵緣笑起來猶如春風溫柔,西宮弔影覺得有點莫名刺眼,或許是因為忘塵緣想坑古陵逝煙一事,盡管面對一個這麼殘疾的人還是不能放下戒心的。西宮弔影好似被逗得輕笑了一下:“這有什麼用,還是不如忘塵緣你,你的嗅覺與味覺是步香塵幫你的吧,這些事欲界魔佛也可以辦到,為何不讓他給你視物的能力,你不想看到?”
西宮弔影用指尖輕輕觸碰忘塵緣的眼皮,感覺那眼皮顫了一下,睫毛劃過他的指腹。忘塵緣愣了一下,轉過身避開了那隻手:“我認為像現在這樣就可以了……魔佛一向不管我這個事的,給佛鄉寫降書那天他突然問我,我是不是天生看不見,我說是,可惜看不到魔佛的尊容,他沒理我,估計不想搭理這麼無趣的事,就這麼過去了。”
“怎麼是這樣?”西宮弔影低喃了一句,有點不可置信。“魔佛每次出去都帶著你,有什麼事都交給你去做,怎麼會對你如此冷淡呢,師尊說魔佛格外關心你,你受傷了還在房裡陪你。”
“什麼關心我,大宗師瞎說。”忘塵緣有瞬間的失落,下一刻卻話鋒一轉說道。“可能也不能這麼說吧,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以為有一天我會夢到魔佛,夢到了一次,可惜在夢裡我還是看不見,只能聽到魔佛的聲音。自那個夢後過了一段時間,魔佛問我想不想視物,我猶豫,結果還是拒絕了,看得到和看不到都一樣吧。魔佛再也沒出現在我的夢境裡,後來我竟夢到了弔影你,而且離我很近看得十分清晰。”
一時啞口無言,西宮弔影始料未及忘塵緣突然說起這些事來,說起前面的事還有些惆悵,他掃了一眼夕陽下的湖,再看著忘塵緣,忘塵緣好似能感覺到也轉過頭看他。西宮弔影曾懷疑忘塵緣是不是暗戀迷達,他仔細端詳一會,發現對方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看起來並不像他想的那樣,他的疑心沒有完全消除。忘塵緣說到夢到西宮弔影,真是要把西宮弔影逗笑了,他笑了兩聲說道:“那你夢到我是什麼樣子。”
“穿著一身黃色的衣袍……細眉高鼻,嘴唇的顏色很淺淡。”忘塵緣閉目都好似能打量站在他面前的人,昔日的夢境印象沒有一絲模糊。“那個夢裡你離我很近,你知道是什麼感覺麼。”
“是這樣嗎,你看看我長得和你夢裡的像不像。”西宮弔影走到忘塵緣面前,兩人站得過於近了一點,執起忘塵緣的手,讓對方的指頭觸到他的鼻尖,忘塵緣手指往後縮了縮,向前一伸觸碰到了眉毛和帽簷,劃過眼皮和鼻樑嘴唇,動作停住,柔軟微涼的唇和夢裡顏色粉淡的一模一樣。西宮弔影仍抓著忘塵緣的手腕,不介意對方把手指放在他唇上,他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魔佛。”
忘塵緣笑了一下,西宮弔影仔細看著他,忘塵緣似乎搖了一下頭,又不想一副說這個話題的樣子。西宮弔影目光一轉,大概知道了些什麼,或許以前是喜歡的,奈何那些浪漫的事情都沒發生在作為一個屬下的身上。那開合的唇瓣摩擦過手指,忘塵緣突然收回了手,想起西宮弔影還有喜歡的人,問道:“你怎麼和那個……痕千古在一起的?”
“是師尊的決定……”西宮弔影忽然停下了,用手絹一掩嘴巴,神色也變了,一時說漏了嘴。
一個陰柔的聲音壓得低沉,卻威嚴得很,冷不防從兩人身後響起:“你們都在說什麼!什麼為師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