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說:“白姨給我打了電話。”可能也是顧及後座上的陌生人,他呃了一下才說,“週末到我家坐坐吧,妞妞也在。行了,我有客人,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牛念給個回應,直接搖上車窗玻璃,緩緩起步而去。
牛念退後兩步直起身,莫名其妙地看著計程車走遠。
丁秋月慢慢踱步過來,同她一起站了一會兒,才說:“念念,我可能快要辭職了。”
牛念嚇了一跳,她和丁秋月、何雲她們從大學畢業就在一起工作,相比之下,個性突出的何雲比較像隨時都可能撂挑子不幹的人,她以為她和丁秋月都屬於那種穩定的員工。沒想到天天跟邵鵬、跟客戶、跟老闆娘針鋒相對的何雲還沒怎樣,倒是丁秋月說要離開。
“為什麼?”雖然知道這是個很難用語言描述的問題,但牛念還是忍不住問。
丁秋月看了看她,說:“我剛聽說周經理前兩年出國留學深造去了。”
周經理就是前任老闆娘的堂弟,公司的前任經理。也是她們這批員工從學校出社會後的第一個領導。
丁秋月說:“我一畢業就進公司,以前連在外面打工的經驗都沒有。我所有從職場上學到的東西都是周經理教的,我對公司也很有感情,但是,”她轉過投,眼神卻很堅定,“我記得周經理最後對咱們說的那句話,人總該往前看的,他做到了,我也可以,我不會將自己禁錮在一個已經不合適自己的地方。”
牛念很茫然,附和著點了點頭。
丁秋月扭頭朝她笑了笑,說:“念念你……你愛你的父母,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甚至討好你的繼母和弟弟,把自己弄的很累,你看你都多久沒買新衣服了。”她歪頭考慮了一下措辭說,“當然,他們都是你的家人,我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不過婚姻總歸是你自己的,而且是一輩子的事,別聽別人的,喜歡不喜歡你自己心裡其實很清楚。”
說完這些,丁秋月微笑了一下,朝牛念揮揮手,轉身走了。
牛念一個人站在寫字樓門前,看著街上來自不同方向的各式各樣的人組成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們神色匆匆,彙集於此,再朝不同的目的地散去,組成了眼前轉瞬即逝又一成不變的風景。
她以為一成不變的、至少短期內不會變的東西,彷彿一夕之間就會改變,對她來說,丁秋月說要換工作的打擊比楊先生特意開車到她公司樓下發出邀約就走還要大些。
換工作嗎?牛念開始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當初大學畢業進入這家公司的時候,其實只是想在這裡鍛煉兩年跳槽說的。當時宏圖正是上升期,客戶一個接一個,工作忙碌而充實,當然,工資漲幅也喜人,由此帶來的歸屬感,令員工穩定,員工跟客戶配合默契,由此帶來的效益也促使公司快速發展。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自己是不是也該做些改變?
這個話題晚上吃飯的時候牛念跟鄭學敏提起,遭到鄭學敏的反對。
牛念說:“我想換個離家近的工作呢。”
鄭學敏脫口而出:“你回來那麼早幹什麼?”
把牛念都說楞了。
鄭學敏也發覺這麼說不太合適,忙給她加菜,說:“快吃飯吧。”
牛念開始沉默。是的,不同的何止是公司和公司裡的同事,連與自己最親近的家人都在不經意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相依為命的母親也有了心上人,自己突然成了個多餘的物件,擺在哪兒都不合適,可偏偏人又不是個物件,多餘了收進箱子裡放著就行。
鄭學敏催著牛念吃飯,很平常地問了一句:“你跟那個小楊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