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了一步,聲音也變得有些焦急:“我……既然出征了,我便不可能回頭。我要代表整個閬玥做最後的殊死一搏……我必須死……我也做好了死的準備了……我……”
他頓了頓,有些惆悵和懊惱道:“我不知道我為何還活著,但是我醒過來的時候,確實是在一座地牢裡……謝寰找到了我,救了我,他關了我足有一個月,我本以為他是為了報複,可不曾想他卻最終放了我。”
“他說,他不想讓你繼續不幸,所以他不能殺我。”
賀樓乘夜苦笑一聲,抬頭看著慕蘇的眸子,誠懇道:“你那日在北原的屋,一個人只能選擇一個身份。可我是夜王,這個身份給了我無盡的權力,也給了我不可逃脫的枷鎖……我無法說放棄就放棄,所以……”
“若是我想做南宮乘夜,我想做小藤院裡陪在你身邊的南宮乘夜。那麼賀樓乘夜就必須死去……”賀樓乘夜伸出手,想去碰慕蘇的面頰:“鸞兒……可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多殘忍……但謝言死的時候看著你悲痛欲絕,我才猛地從安逸的生活裡醒悟過來,我們終究還是要面對宿命,它不可逃脫。”
“我自知負你,即使自由卻不敢再見你。”賀樓乘夜的眼角驀地濕潤,整個眼眶都開始泛紅:“我知道封紅和葉文澤已經找到我了,可我也知道他們為了你好,不會告訴你……所以我本想……”
還未說完,慕蘇猛地抬手揮開賀樓乘夜的手,嘴角卻驀地勾起來,眼中卻滿是希望。
賀樓乘夜眼中的悲傷幾乎難以掩蓋。
“鸞兒……”
慕蘇冷笑,眼眶裡的淚卻已經猛地掉了下來:“我今日方才回到楓城,就收到了寰兒給我的一封信。他說當日你被掛在崖壁的樹叢上,仍舊有一絲生氣,他早就令人下去等,將你帶走,本想利用你最後的價值套出天機閣的機密,卻終究放你走,本想讓你回來,卻再也沒了你的訊息。”
“我進入天機閣,見到了太微,我只想知道你是否還活著。他說賀樓乘夜死了,但你還活著,我們的命數終究是同一個命數。那是我此生最開心的時候。我期望我的家人還活著,未能如願,我期望阿盧還活著,未能如願;但我期望你還活著,卻真的實現了……它實現了……你還活著……實在是太好了……”他垂下頭,手抓著心口,彷彿痛苦地快要死去。
“而到現在,你還以為我是因為你跳下裂天崖,或是在這兒不曾告訴我而生氣的嗎?”
賀樓乘夜一愣,被慕蘇驀地掉淚嚇得驚住了,頓時手腳無措。
慕蘇猛地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猛地將東西扔在了賀樓乘夜身上,被賀樓乘夜堪堪接住,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手心裡那個站沾染著血跡的藕色錦囊,驀地明白了什麼一般,抬頭複雜地看向了慕蘇。
慕蘇的聲音卻逐漸嘶啞,情緒也前所未有地不受控。
“你那年,是不是去了北原,是不是親身下到了湖底找到這個?”
賀樓乘夜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只是看著慕蘇的神情,面上只剩下了痛苦與心痛。
“所以,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你是因為受傷受寒了身體才那麼冷?這就是你當日在戰場上被謝言重傷的原因?我便知道,你的身體從前不是那樣寒冷的!”慕蘇的聲音越來越大,淚水也越來越多。
慕蘇猛地提起賀樓乘夜的領子,而後又狠狠把他退出去,直接讓後者一個趔趄撞在了牆上。
“若是你一心尋死,又把這個給我做什麼!我要它又做什麼?!”
眼淚如同珠串一般掉了下來,慕蘇幾乎哽咽地不能再言語。
賀樓乘夜蹙眉嘆息了一聲,心疼地不能自已,伸手猛地將慕蘇拉進懷裡,感受著慕蘇在懷裡顫抖和啜泣。這麼多年來,他從未見過慕蘇如此失態過。
他收緊自己的雙臂,幾乎要把慕蘇揉碎在懷裡。
“鸞兒……我……我只是……那一日……”
慕蘇卻漸漸平靜下來,一點點地推開賀樓乘夜,抬起一雙泛紅的鳳目,看著他,哽咽地問道:“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愛著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