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一回想,各種刺痛心口的話潮水般湧入腦中,姜露搖搖頭,伸出手摁了摁太陽穴的位置。
裘北霆抬了抬手,還是沒去觸碰看起來脆弱不堪的人。
人在黑夜裡待的時間長點,就慢慢能適應月光。
周圍一切事物的輪廓,好像都在變得更清晰。
包括她此刻的神情。
裘北霆腦海中,某個畫面一閃而過。
這讓他的語速都快了許多,也更加果斷:“既你想報復,就不要去為難,如果為難了,乾脆就不要報復,姜露,我說了能助你,自然是助你解決所有的困境。
你付出你的勞力,我做我承諾的事情,我不會變卦,你也不要再想太多,左右沒有更壞的後果了,若你明日還能堅持報復的心思,我們再詳談。
你想著報復未免太過的時候,不如想想其他人為難你的時候,他們有沒有想過這太過了。”
最後一句話,如五雷轟頂,炸得向來顧家的姜露幾乎要站不穩。
她從出生到流言起來為止,都是家裡最特殊的女兒,享受爺爺這位長者的精心教導,在他的看重護持下,家裡人對她的誇讚其實要比其他姐妹多。
她對自己能給家裡做共享也一向很驕傲,很高興。
可如今回過頭想想,母親真的會捨得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孃親要給你攢嫁妝,到時候金釵銀環上好布料買上一屋。”
母親每次不讓自己拿錢,說是給自己存嫁妝,可她連對金耳釘都沒有,可其實,家裡的弟弟買條墨都選店裡上好的,衣服料子全按照府城學子的裝扮走。
父親總說這個酒鋪以後靠她,可其實,總是推著從學徒變為大姐夫的張升看她釀酒、看她配料、隨時隨地問她各種問題,
而每次這樣,大姐也非要站在左右,隔開兩人,嘴裡卻說是為了她好,轉頭在路上單獨碰見都儘量裝沒看見,有時候還回過頭撇撇嘴。
以往掩埋下家庭和睦的細節,隨著流言爆發後林林總總的大小事一起具現在她腦海裡。
姐夫故意觸碰她的手,大姐直接開罵她勾人也別勾她男人,去勾‘你的老菜去’。
父親一邊嘆氣,一邊說家裡這些秘方,儘早寫下來。
母親不讓弟弟靠近,弟弟為她辯駁兩句姐姐就算是你們說的思春,也該找比李秀才好的吧,眼瞎了才會去看老菜吧,他就第一次被母親打了,母親還要哭著說他被帶壞了。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姜露重複了兩遍好奇怪,淚水大顆大顆滾出來。“就像是你們等著我犯個大錯,名正言順驅趕我,可平日裡不都是上趕著說我顧家賢惠聰明勤勞簡樸的嗎?”
“就好像突然發現我是你們的仇人,是你們所有人的仇人。”
曾經,家裡人拿了她東西,毀了她的新酒,家裡人會說一家人沒有隔夜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