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灑下來,羊子惜靠到司澤肩上,自嘲地笑笑。他們二人之間好像從來不曾疏離,卻也從來不曾坦然。即便是在最為恣意放縱的時候,也總是戰戰兢兢的,不願失去理智,在最為親密沉醉的時候,也只享受著肉體的歡愉,無人敢表明心跡。談何完整呢?
而他們自己,同樣是單調殘缺的。司澤為了不屬於他的信念奮力地奔波著,從高山到深淵,從荒漠到大海。而她,從一座深山,輾轉到另一座深山,不曾見過多麼波瀾壯闊的美景,還自以為那是庸人的消遣。
相比之下,現在才是最接近圓滿的時刻吧。羊子惜隨意的抬眼,情不自禁地叫道:“司澤,你看。”
在她和司澤的面前,一輪紅日,又大又圓。
田生在客棧房間裡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阿景剛拐進走廊,田生就猛地推開門,朝她迎了上去:“阿景,怎麼樣?外面現在什麼情況了?”
阿景從容地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潤了潤喉嚨:“王都失守,南方各地暗流湧動。本來國君親自到了南方,還帶來了載天山的修士,已經讓南方局勢安穩了些。不過墨王這一次瞞天過海拿下了王都,威望和實力大大提升,和國君正式宣戰。”
田生豎著耳朵聽著,神態認真。
阿景繼續說道:“南方的百姓才剛經歷了百年難遇的水患,流離失所,十室九空,那些關於國君不利的流言再度傳播開來。若非國君如今身在南城,估計各地已經動亂四起了。另外,南方幾大修仙門派的弟子,紛紛下山,自願離開師門,他們的去處不言而喻。國君現在想必是焦頭爛額了吧。”
阿景本以為田生聽完後,會慌亂不已。實際上,田生的確也表現出了幾分慌亂,但他神情當中更多的是憂愁和苦悶,似乎這樣的局面與其說讓他驚慌,不如說是難受。
田生左看看右看看,眉頭皺起又展開,展開又皺起,最後才愁眉苦臉地說道:“那,國君和墨王他們會打起來麼?”
阿景隱約明白田生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為難了。她嚴肅地說道:“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墨王此舉已經向國君宣戰了。他們都不是懦弱、甘願妥協讓步的人,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任何和談的餘地。”
田生不再左顧右盼,低下頭小聲說道:“哦,我知道了。”
阿景嘆了口氣,在房間裡緩步走著:“田生,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若不是因為墨王,你不可能在兩天這麼短的時間裡破境,升入大乘。我修為低微,不清楚墨王到底是怎麼幫你的,但你該明白,他那樣幫你,不過是為了離開女媧壺而已。而且,你還把莊軒送你的腰帶送給了他,算是對他的感謝。你們之間,沒有誰虧欠誰,誰對誰有恩,這件事就算徹底過去了。”
田生“恩”了一聲,然而回想起女媧壺中那不分晝夜渾渾噩噩的日子,總覺得割捨不下。他還是忍不住說道:“阿景,其實我和墨王在女媧壺中不止待了兩天。我的意思是,我感覺過了很久,比兩天長多了。我也不是覺得欠了墨王什麼,只是他說的話,有些還挺觸動我的。他應該不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但為何會選擇和國君開戰呢?”
阿景無奈地一笑:“田生,墨王當然不完全是個自私的人,他一定有獨特出眾的氣質,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忠心的部下,有那麼多願意追隨他的人。再者,他出身高貴,曾經離國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遙,他的想法不是凡夫俗子能夠窺探一二的。他能觸動到你,大概是因為他比你更有閱歷,更有野心罷了。田生,你大可不必理會他的說辭,過你自己的日子就好。至於他為何會選擇和國君開戰,他們叔侄之間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已經不重要了。”
田生似懂非懂地應聲答應著,臉上卻還是愁雲密佈。
阿景見狀,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田生的肩膀:“田生,其實你不用想那麼多。依我看,墨王此番雖然攻下了王都,將王公大臣都捉了起來。但是兩方相爭,最主要的還是各自的實力。墨王眼下除了他自己墨派的勢力,就是那些慕名而去投靠他的修士,其實根本沒有與國君相抗衡的能力。”
田生不感興趣,敷衍地應聲:“恩,阿景你說得對。”
阿景一邊沉思,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即使墨王此刻坐在王宮國君的寶座上,心裡也絕不會踏實。不要說王都外還盤踞著載天山的修士,就是王都的百姓,都不會輕易地歸順他。王都的百姓若只是棄城而去也罷,若是與他作對,故意添亂,王都對墨王來說,就不再是一座堅實的堡壘,而是如雞肋一般,棄之可惜,食之亦無所得。更何況,白王已經在來南城的路上,準備與國君彙合了。一旦國君說服白王與他聯手,不管墨王手上有多少人質,都不能左右大局。”
田生遲鈍地看著阿景,半晌之後才木然說道:“所以,墨王他其實是贏不了的?那他為什麼還要與國君作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