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不斷地升高,滔天大浪打在岸邊的樹上,驚起了棲息的小鳥,它們在浪花上頭不停的盤旋,悽厲地叫著,似乎在為曾經的家園唱著哀歌。翠綠的叢林漸漸沉到海面以下,連林中最高最古老的大樹也無可奈何的往大海的方向栽倒,轉眼之間便再也看不到那粗壯的古銅色的枝幹了。
青望大驚失色,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石洞中大喊:“岱嶼山要沉了,大家快下山,想辦法回到船上去!”
除了榣音之外,石洞中的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青望。青望麻利地把榣音拉了起來,然後疾步走到石洞邊,沉聲說道:“依我剛才所見,照這個海水上漲的速度,不出一個時辰,這岱嶼山就會完全被大海吞沒。岱嶼山離陸地有三百裡的距離,你們當中誰若是覺得可以一路游回去,就這麼耗著吧。”
石洞中之人原本都虎視眈眈地看著這懸在中央的青銅壺,心底都清楚的很,這青銅壺是個通天神器。正因為此,沒人敢上前一步,畢竟他們都見識過了這青銅壺的威力。此刻聽青望如此一說,曲父還有些迷惑,以為是青望使出的詭計,想把他們騙下山。這岱嶼山是仙仙,漂浮這麼多年,從未聽過會沉下去。而且此時石洞都安定下來了,想必已經不會再有什麼兇險之事發生。他不信邪地朝著缺口處疾步走了過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後,頓時面無血色。
曲父也不再遲疑,他折返回來,往下山的洞口沖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著:“快跟我走,我帶著幾個人去海邊穩住船,你們把山上的人都召集起來,領上船來!”曲父說完後,再無暇多看青銅壺一眼,帶著和他一起來的十幾個陽國人,急匆匆地離開了石洞。
華霄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對著曲父離開的洞口,諷刺地說道:“若這岱嶼山真的在一個時辰內就會沉沒,這山上修為深厚的修士還好,一般人估計還沒看到船的影子,就被海水吞沒了吧。我估計曲父他到最後,人沒救到幾個,反而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青望憤怒了看了眼華霄,狠狠地說:“都現在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種話?這事也是因我們而起,我們就算不幫忙,也不該在此說風涼話。走吧,趕緊下山吧,我們的船若是被海水捲走了,我們就跟著這岱嶼山一起沉到海底去算了。”
華霄被青望話語中強烈的斥責之氣驚得一愣,難得地有些悔意。他正想跟著青望和榣音離開,又留戀地望了一眼那舞動的青銅壺。無獨有偶,黑衣人也正望向青銅壺。眼下兩人一左一右相隔約有五丈的站在青銅壺兩側,都將對方的心意瞭然於心。
只是華霄到底是怕了黑衣人,出手前猶豫了很久。黑衣人卻已經朝青銅壺奔了過去,速度快得如同黑夜裡出沒的鬼魅。然而他還沒能靠近青銅壺,青銅壺周身的結界赫然亮起,重新築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壁壘。黑衣人自身運起的真氣被盡數反彈回來,打在胸口上。
黑衣人捂著胸口步伐不穩地接連後退,未等華霄看清他的狀況,他便果斷的轉身,鑽進了四周某個下山的洞口裡。沐馮遠遠地看到這一切,默唸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也跟著黑衣人,消失在黝黑當中了。華霄、青望和榣音也不再遲疑,準備離開了。
而方才一直離得遠遠的田生,錯過了黑衣人飛身撲向青銅壺的場景。他此刻正鼓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阿景,堅定地說道:“阿景,我們快走,這山馬上就要沉到海底了!”
阿景視線落在黑衣人和沐馮離開的那個洞口,苦笑著說道:“田生,我也發現了,按照現在岱嶼山沉沒的速度,我是不可能趕到停船的地方了,還不如留在這裡。你跟著華霄、青望他們從山洞出去,一定要跟緊他們,明白嗎?我們的船雖然不見了,但青望和榣音一定會同意讓你上他們的船的。至於我……”
阿景還沒說完,田生就打斷她,生氣地說道:“阿景,我不會拋下你的,我怎麼可能任由你去死?都是那個青銅壺惹的禍,你等著,我這就去把它按回地裡!”
阿景看著田生舉劍急迫地沖向青銅壺的背影,目瞪口呆。她什麼時候說過她要去死了,她的這條命她可稀罕了。她只是想著讓田生先跟著青望他們上船,然後讓田生帶著青望他們開船來接她,畢竟這裡也算是岱嶼山的高處了。就算岱嶼山真的沉沒了,她還隨身帶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法寶,總是能幫助她撐到田生過來找她的。憑著田生的倔脾氣,她和榣音公主這幾天的情意,自己肯定不會被丟在大海之中才對。
然而,一切都晚了。田生把天地劍緊緊地握在手中,朝青銅壺沖了過去。此刻,他儼然成為整個石洞的焦點,還在石洞中的所有人都忘了眼下的危機,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阿景在他後面扯著嗓子大喊:“田生,你回來!我不會死的!”華霄挑了挑眉,暗自嘲笑田生這個不會吸取教訓的蠢貨,畢竟上一個想奪走青銅壺的人,已經倉皇逃走了。青望聽到阿景的話,隱約能猜到田生的意圖。但是阿景的話都沒能讓他停下來,青望也只好保持沉默,但心裡還是不由得佩服起田生的勇氣,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便是田生這種人了吧。至於榣音,自從被推向缺口、差點落下懸崖,千鈞一發之際被青望拉住,撲在地上之後,她便一直處於迷糊的狀態,所以她對此沒什麼反應。
所以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田生高高跳起,躍到青銅壺的上方,雙手緊握天地劍劍柄,劍尖對準青銅壺壺蓋的正中就刺了下去。然而眾人期待的窘迫場景並未出現,反而天地劍像是沒有碰到什麼阻礙似的,從上到下筆直地把青銅壺壓回了石峰當中。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青望不禁在想,忙活了這麼大半天,道也開了,架也打了,現在才發現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烘托田生的出場罷了,想想真是傷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