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溫柔。”林夕想了想,最終得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的答案,“人性本惡,無底線的溫柔會讓人得寸進尺。”
“習慣施捨,沒想過回報。因為別人知道不管做什麼都會被原諒,不管做什麼都不會被報複,所以會受傷。”
“是這樣嗎?”那個聲音喃喃低語,“是這樣嗎?”
林夕彷彿聽見無數聲音摻雜糅合在一起,有男有女,卻都用著一種帶著壓抑的哭腔喃喃問道:“……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林夕緩緩閉上了眼睛,覺得鼻子抑制不住的酸澀。
一種陌生的感情在胸腔內鼓蕩,彷彿從鹹澀的淚水中撈出一顆沉甸甸的心髒,輕輕一捏,透指而出的全是淋漓的鮮血。
……
女子的孤注一擲,終究還是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男孩窮怕了苦怕了,命運的坎坷和痛苦讓他渴望站在人上人之上。沒有什麼比渴望不平凡更平凡的事了,女子不覺得奇怪。她只是用一種異樣的安靜在等待,等待著自己的結局,亦或者等待一場早已知道結果的批判。
事實也是如此,男孩成了少年,考了科舉,成了那個男人的義子。他將救了他的性命又給予了他學識的女人親手送進了牢籠裡,苦苦爭辯著自己是為了她好,為了讓她晚年有所依託而不是流離失所。他說那個男人會對她好,因為那個男人愛她,他也會對她好,讓她後半生錦衣玉食,無憂無慮。
女人閉著眼睛,對著自己養大的孩子笑,那笑容帶著大徹大悟的釋然,清淺一如初時那般純澈無垢的模樣,男孩以為她也是歡喜的。
他鬆了口氣,心裡最後的負擔也消失了,於是他也笑了。
——他不知道女人的眼睛、聲音還有雙手,都是被那個人毀了的。
那個男人給女子下了情蠱,情蠱帶來的熾烈的情感與女子的本性産生了沖突,她為了抵抗這種感情而身心俱疲,體內因為控制不了她的感情而躁動的蠱蟲鑽破了她的五髒六腑。她在極致的痛苦中不停嘔血,直到將那具本就是茍延殘喘的皮囊榨幹,她直到死,都沒有再回應過那個男人一分一毫。
那個愛了她大半輩子的男人瘋魔了,他找來了道門的法器困住了女子的靈魂,他要她哪怕是死都無法擺脫他,哪怕是死他們都要在一起。
他沒能如願,他落入了十八層地獄,而她徘徊在人間。
那個男人沒有輪回,他在地獄裡選擇了魂飛魄散,詛咒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說,他要她痛,痛到哪怕忘卻了一切也依舊會在生命終結最後一刻想起他給的痛。這樣,他就滿足了。
……
林夕:“……”
林夕雙目失焦,一副被慘痛的現實打擊得靈魂出竅的模樣,嘴裡無意識地呢喃道:“……難怪我會背負這樣兇惡的罪孽,還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呢……我擦,這女人是有多倒黴才會被另一個大兇命格的人看上?”
以魂飛魄散作為代價詛咒另一個靈魂,換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是做不到的,不然這世界上也沒有這麼多冤屈和罪孽洗刷不清了。
但是如果詛咒的這個人是兇魂呢?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兇險陰煞之魂,他以散去怨氣魂飛魄散作為代價而立下的詛咒,這世間又有誰能破解呢?
林夕捂住心口,覺得自己有點心絞痛,還好那個人死了,不然說不定她現在下場會更悽涼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