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本來就沒有什麼痕跡。
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死去的女人就好像是葉青在絕望中虛構出來的一場夢,除了高逸以外,所有人都在提醒著他“林夕不存在”的事實。但是葉青還記得,記得所有跟林夕有關的記憶——甚至連他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件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些過於傷痛的過往被時間所塵封,深藏在他的記憶裡,只要不去翻閱,就能暫時忘記。
葉青擁有著比尋常天啟者更加強大的腦域,體質卻比普通人更加羸弱,這註定他無法成為一位將士,卻可以另闢蹊蹺,走一條腦域天啟者才能走的路。長大後的葉青成為了軍方特殊部隊裡的一員,這支部隊的特殊在於他們沒有等級分別,所有人一視同仁,只看你的資歷和政績。
時空洞悉者——將意識投往浩瀚宇宙中不同的時間線延伸出來的無數平行位面之中,抹消異常,收集世界的資料,如果有必要,甚至要常駐某個位面,等待接班的人。在時間流速的差異之下,葉青的驅殼還是個青年,歲月的痕跡卻已經銘刻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只可惜他的腦域意識太過強大,強大到那些回憶不管是歡喜的還是悲傷的,都會被牢牢地記住,一遍遍地重放。
包括她。
——所以說,遺忘是多麼奢侈的東西啊?
葉青想,大概是在那座孤兒院裡,她曾經死在他眼前的場景過於慘烈,以至於之後的每一次相遇,她都以死亡作為自己的結局。
他一開始,真的沒有意識到那是林夕,她鮮活地活在另一個世界裡,直到他醒來,他才突然意識到了她的存在。於是他開始懷疑起自己來,如果林夕是真實存在的,為何她會以不同的身份和樣貌出現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之中呢?她明明跟他不一樣,她不是時空洞悉者,她已經死了,死在了他的回憶裡,成為了他無法忘卻又不敢提起的回憶。伴隨著周圍的人不停的否定,葉青也漸漸覺得自己的腦域出了問題——精神類的疾病一直如此,只能壓抑,無法痊癒。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無盡的思念和記憶回溯之中産生了幻覺,他甚至開始質疑自己的記憶。他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認知是不是錯誤的?孤兒院中將他救出火海的林夕,是不是不存在的?他看到的那些人或事,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結果?又或者——
他將記憶裡的一些“其他人”當成了“林夕”?
他遊移不定,每一次開始新的輪回都會下意識地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同時卻又忍不住靠近,如同吸食了毒品的癮君子,力圖自制,卻又忍不住沉迷。
可是為什麼?那個拼命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的人,總是因為一些無謂的堅持,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死亡。
他想,她大概真的很討厭虧欠別人,寧可死,都不願意欠別人的。
她寧可別人欠她,卻不願意欠別人哪怕只是一點點東西——包括他,包括葉青。
葉青走上了樓梯,在書房前站定,輕輕叩響門扉:“老師,我申請一件特殊物品。”
漆黑的眼睛翻湧著冰冷的藍光,葉青神情冷淡,有些漠然地想,他為什麼要當一個猶豫不決原地躊躇的人?為什麼還要像小的時候那樣被她保護著?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離開自己的保護圈?他為什麼要否定自己的記憶與過去?為什麼要否定林夕?
她不是他虛構出來的人影,他也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尋找她的痕跡,所以他為什麼要遲疑?
相逢的時間如此短暫,他又怎能繼續浪費下去?
……
林夕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