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全部推開,柏明川看見欒也的一雙眼睛,又黑又深,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他突然有了一種微妙的,甚至有些奇異的感受。
柏明川小時候養過一隻迦納利犬,攻擊性很強的鬥犬,非常兇悍,甚至咬傷過訓犬師。柏明川花了非常長的時間來圈養它,最後讓它服從自己的指令,變得忠誠無比且唯命是從。
全家人裡,只有柏明川能夠驅使它,讓它真正成為了自己專屬的寵物。
那種成就感是無以倫比的。
可惜後來那條狗在柏明川高中時病死了。
讓欒也聽話好像更加容易,只需要一個柏明丞的名字,就能夠解決一切情況。
柏明川開始嘗試,逐漸熟練,緊接著得心應手。
柏明丞不會希望你這樣——這句話柏明川運用得很熟練,從治病,到工作,到後來生活種種。
柏明川非常清楚欒也除了自己空無一人的處境,也完全洞悉欒也對於柏明丞和柏家人的愧疚。這讓他很長一段時間裡,以一種關懷的姿態,成為了欒也人生實際的使用者。
不是操控,而是使用。
在欒也治病的那些年裡,他使用著欒也的人生。
甚至後來不需要替柏明丞,柏明川已經可以用這種關懷控制欒也的任意一個方面。
不要做沒意義的事——不要試圖去嘗試新的愛好,新的朋友,新的愛人。
其實你不適合攝影——不要天南地北,去我不能掌控的行程。
為什麼總讓愛你的人擔心——不要脫離我的範圍,最好永遠待在我的視線之內。
後來欒也的病情好轉,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有的時候開始自己決定工作和生活。
有自主意識是件很麻煩的事,但柏明川又找到了新的辦法。
只要欒也生病,就沒辦法控制情緒和狀態,他又會變得不安,脆弱,不需要柏明川要求,就會把自己關在家裡很長一段時間不出門,像是當初關在洗手間裡一樣。
欒也不是沒有察覺到,柏明川隱藏在關心下逐漸過度的控制慾。但疾病和愧疚,以及對方多年的照顧,讓他下意識地躲避一切挑開矛盾的可能,選擇了沉默。
沉默著在命運的海浪裡隨波逐流,甚至連離開都像浮木的漂泊。
這就是柏明川所希望的。
柏明川希望欒也永遠保持那天開啟門時,看向他的那個眼神。如同漂浮在茫茫海水裡找不到方向的浮木,只有拽著自己才能找到方向。
柏明川喜歡,甚至享受這種被對方當做救世主,或者最後一根稻草的感覺。
他也確實享受了很多年欒也生病時驚惶、暴躁、沉默、痛苦的,作為浮木掙紮著,只能依靠他一個人的歲月。
直到樊青出現了。
他對欒也說,你應該是一棵樹。
“消失了兩個多月,回來告訴我你談戀愛了?”柏明川放下餐具,語氣冷淡。“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