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興許不該說是找人,因為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隻孤魂野鬼了。”
“哦?他姓甚名誰,什麼模樣,家住哪裡,可知道生辰八字,或者有沒有什麼貼身物件,若是鬼魂呢……骸骨也行。”
“貼身物件倒是沒有,骸骨……他也並沒有告訴在下埋在了何處。只知道他名叫江存,江山的江,留存的存,家住寄溪城江宅,就是先前我們住過的那戶人家。他是江府的小少爺,江府被滅門後,他執念不散,化作一縷孤魂,一直留在江家。”
“哦,孤魂?那便是沒見過模樣了。”
“見過的,他套著一身灰色薄衫,黑檀扇,扇上寫著唐人的詩句,是‘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一句。”季遲意道。
“你說此人他叫江存?”阿某笑了一聲,這分明是那江碧帆好麼。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江府的小少爺也就江碧帆一個,怕不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冒領了這個身份,而季遲意先前在哪裡見了那江碧帆,便以為那隻鬼就是江碧帆了?
鬼本是一團氣,沒有形狀,凡人肉眼所見的,不過是他們心底所想到的樣子罷了。若是有些道行的人就能分得清鬼與鬼的區別,但像季遲意這樣的尋常凡人,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是的,”季遲意仔細地回憶道,“我初見他是在城門口,那時我初到寄溪城,正尋住處,但因囊中羞澀無處可去,是他告訴我可以住進江宅的。後來第二次見便是在遇見你們那個道長的前一天夜裡,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本想著做人了無生趣,想自尋短見,也幸得江兄開導,才使我免於一死。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那個冷麵道長站在屋頂上,還擔心了好一陣子,生怕他被道長抓去呢。”
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事,比如江存為何不能入輪回,為何與他相見等等。零零碎碎囉囉嗦嗦,阿某聽得沒了興趣,索性便打斷道:“所以呢,你找他做什麼?”
“……”季遲意卻忽然沉默了,靜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忽然不見了,他說他希望我能考上功名,實現他生前未能完成的抱負,我與他約好了待我金榜題名之日要一同打馬遊街,共賞王都風光的,可是他一直沒有再出現。”
阿某微微蹙眉,問:“且慢,你說你最後一次同他見面是什麼時候?”
“殿試前一日。”
“那也就是三月初八?”
“對,我初見他那日也是三月初八,恰是一年之前。”季遲意道。
照理說江碧帆早就死透了,連魂魄都隨魔都散了個幹淨,所以季遲意所見之人並非江碧帆,又或者起初在城門口遇見的那個的確是江碧帆本人,江碧帆閑著無聊逗這些可憐人玩玩,卻讓這人上了心,可後來陪在季遲意身邊的那個又是誰呢?
一個月前見過鬼,身上必有鬼氣纏繞,月餘不散,可這季遲意看起來精神得很,並不像是被鬼怪糾纏過的樣子。再者說,他說他那天夜裡見了江存,第二日清早就遇上了段煥,這段換能發現不了鬼氣麼?顯然不可能。
“你說的都是真話?”阿某問。
“句句屬實,如有欺瞞,我季遲意不得好死!”季遲意的神情十分嚴肅,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
“那行吧,他可同你說過他的生辰八字?”
“有,只是季某先前也請算命的先生算過,可他們都說……算得一個‘無’字,便是指天地間從沒有過這號人物。可阿存與我形影不離近一年,如何會沒有存在過?”季遲意取出一張揉得有些皺巴巴的字條,上面寫著一行年月時辰。阿某挑眉,道:“算命先生有說得準的也有說不準的,你且等等,我算算看。”
入了心魔之後,她倒是修為大增,尋個凡人的生魂並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