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後!”
就在屠殺將要開始以前,一匹四蹄踏火的黑馬沖破火焰的阻攔,擋在了剩下的人和這詭異的黑影中間。
馬上的人揮舞著赤紅流火的長槍,硬生生接下了這怪異武士的一擊。
循著馬蹄踏過的足跡,越來越多的人趕到了這裡,看到那揮舞的軍旗有一部分人認出了救命恩人的身份。
“是宣武軍。”
趕到的宣武軍迅速與這些鬼東西纏鬥起來,可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其實並不占上風,因為這些鬼東西並不是人。
在與這些舉止怪異的黑甲武士近身作戰的第一時間裡,宣武將軍就發現了事情不對。
他們周身披著一層不反光的硬甲,只露一雙猩紅的眼珠子,所持兵刃直接從骨骼的位置伸出來,卻比冷淬的精鋼更加銳利堅硬,應付起來很是麻煩。
但這並不是最棘手的,比這個更加可怕的是就算砍掉了手臂和頭顱也無法限制它們的行動。
傷口處沒有血流出來,斷掉的肢體化作縷縷黑霧,轉瞬間回到身體上,連一絲痕跡都不留。它們不知疲憊與疼痛,生來就是為了殺戮,揮舞著手臂上的利刃,朝著任何膽敢攔路的生靈砍去,哪怕是武藝高超的宣武將軍,都不慎被傷到了幾次。他看得出來,這些鬼東西畏懼他手上這把出自穆家的長槍,可這點畏懼也僅僅就是被傷到以後重生的速度會慢上許多。
還能支撐多久?這樣的疑問如烏雲一般布滿了所有人的心頭。他們是血肉之軀,會累,更會死,假如他們倒退一步,那被他們護在身後的無辜百姓要如何?
這道用宣武軍肉體鑄建的防線崩潰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在此之前,他們都只可盡己所能,讓這一刻到來得更晚一些。
“看啊,天……天亮了,天真的亮了。”
四周都是火光,就是在這片混亂中,所有人都看到從皇宮的方向,天空中破開一線,厚重的黑雲自動被驅趕向兩邊,露出一小片真正的蒼穹。
冰冷透徹的灰藍色天幕中,向著這片土地投下的毫無疑問是天光。
這座天京城太久時間沒有見過日出,人們都要忘了行走在日光下到底是如何的滋味,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可在看到的一瞬間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些黑霧聚集而成的怪物行動變得遲緩,連帶著肆虐的大火都安靜下來,不再繼續吞噬房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天穹之上,不知誰先跪下了,就連宣武軍都忘了再繼續和那些鬼東西搏鬥,呆愣愣地看向那一線天光的所在。
神明啊,救救他們吧。最開始祈願的聲音只有細微的一點,到後來越來越強烈,終於傳到了九天上,神明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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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薛止胸前被澤天君長槍刺穿的地方還在淌血。
五感太過敏銳也不是一件好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痛到最後也不曾麻木,幾乎要將他的神智撕扯成無數碎片。
黑衣的承天君站在白衣的澤天君對面,兩人之間的鮮明對比一如他們永遠也無法達成共識的立場。
抽骨的傷口緩慢地癒合,血淋淋的神骨化作通體雪白的長劍,被薛止握在手中,指向了另一個人。
“我迷惘過很久,甚至去到北海找到了天道,質問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們之間必須一定要爭鬥不休。”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在另一人耳中宛如擊玉敲金,要他一時忘了言語。
天光落在地上,震怒的天火隨即熄滅,灰燼中長出一叢叢生機盎然的嫩綠新枝,開出細小柔軟的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