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天君沒有說錯,他的確是在勉強自己,每走一步,每使一劍,那並未與身軀契合的神骨就在痛得像是要將他整個人碾碎。
“你騙了我。”他低聲同那個昏迷中的人說,“你說你會沒事。”
他抬起袖子替他擦掉臉上的血,鬢發之下的臉頰竟然比雪一樣的長發還要青白。
“很痛嗎?”作為回答,這個人像是被嗆到一樣,劇烈地喘息著,“我不會再信你了,這次是真的不會再信你了。”
只是分開了這麼一會,這個人的元神、心血還有壽數都耗空了,哪怕他能替他治好這觸目驚心的傷口,也只能徒勞地感知著他的心跳越來越輕,越來越慢。
澤天君冷眼旁觀著一切,留意到天空中那個圓環將要完成,才不緊不慢道,“好了哥哥,我已給了你足夠的時間,該放下那些不足一提的雜事,與我決出勝負了。”
作為回應,薛止手中凝出一簇青光,向著他嗖地一聲如閃電流星般飛了過去。
已經吃過一回虧的澤天君絕不可能再中招,輕巧地閃過,“那我就再等等好了。”他的目光落在薛止懷中那個人,露出個惡意的微笑,“等他斷氣我還是等得起。”
薛止本來想再給他一點教訓,但察覺到懷中的人動了下,注意力一下子就轉了過去。
穆離鴉睜開眼睛,那雙眼睛當中沒有一點平日的光澤,就像死物一樣靜靜倒映著他的身影。
“承天君……”在看清這個人的面容後,他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阿止。我就說我好像看到了你。”
但那時他已經不算多麼清醒了,所以總覺得是太過想念的緣故,出現了幻覺。
他注意到薛止手中來不及放下的劍,“這把劍是父親的傑作,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語畢他艱難地舉起手,袖子滑下去,露出手臂上一道道年輪似的陳年傷疤。
柔和的白光閃爍在纖細蒼白的手指尖,細小的裂痕在他的手指下如融雪般消弭。
“停下!”
意識到他在做什麼的薛止連身後虎視眈眈的澤天君都顧不得提防,不顧一切地要他停下來。不要管這把劍,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停下來!我不需要你做這樣的事……”
一個已經透支了一切的人,要怎樣替他修補這把傷痕累累的舊劍,背後的答案他連想一下都覺得撕心裂肺。
他握住那隻手,強行將它從劍刃上拿開,死死地攥在掌心,生怕他再做出一丁點違背自己心儀的事情。
“我說了,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把傷養好就行了。”他是已經歸位的神君,不再是過去那個脆弱得需要他處處關心的凡人,要是這樣還要懷中的人一面倒的付出,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穆離鴉很平靜地看著他,嘴唇微微地翹起,好似那個疼得渾身發抖的人不過是錯覺。
要不是薛止從小就和他在一起,大概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他太虛弱了,虛弱到連他多注入幾分神力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我是穆家人,雖說我這一生真正鑄過的只有那一把劍,再然後……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半成品。”
那把劍被他留在了火海中,和遲絳的屍身一起,如果他在這裡死了,那麼那些傳說中的寶劍就真的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
他又被喉嚨裡的血嗆住,用嘶啞的嗓音平靜地說,“父親不在了,就剩下我能為你修補它……如果我都不肯為你這樣做,你難道要拿著一把鈍劍去與澤天君為敵?”
“有什麼關系?”薛止簡直氣得說不出話來,瞪著他,“我是神君,自然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