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人活著就好辦,要是死了的話現在的他是沒有辦法讓人死而複生的。他將燭臺放在床邊的某處,試著喊了惟濟大師一聲。
假使有第三個人在場,定能聽出他用的不是尋常語言。他用這詭譎的語言喊惟濟大師的名字,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緊閉的眼皮很輕地跳動了一下,但始終掙紮著醒不過來。
薛止嘆了口氣,不用費什麼功夫他就能看到惟濟大師周身附著一層淡淡的金光。這金光不僅是惟濟大師幾十年內積攢的功德,更是他潰散的神魂,在自己的一聲聲呼喚下,本來稀薄得快要看不到的金光重新亮了起來。
見魂魄暫時穩住,他鬆口氣,咬破指尖用血在掌心畫了個古怪的符號,慢慢地落在惟濟大師胸口正上方。
幸好他來得及時,惟濟大師的魂魄還沒徹底離開軀體,等到神魂徹底離體,那就不是這樣簡單能夠召回的了。
招魂的法術他從小看到大,自然記住了一些,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就和招魂有些類似。
這些金光像是被某種看不到的力量吸住,在他的手掌下面彙聚成金色的光點。等潰散的神魂差不多凝聚成了一整塊,他的手掌下壓,迫使這金光一點點回到那具軀殼內,不再四處飄散。
這是件相當耗費心神的事,他的額頭上很快就凝了一層汗,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但他的手掌始終沒有顫抖一下。
待到金光全部被推進惟濟大師的胸膛,他的臉色不再灰敗得嚇人,有了一點活著的生氣,胸口的起伏也更加明顯。
薛止沒有立刻叫醒他,而是倒了一杯冷茶,坐在一旁靜靜等待。
一直等到了很久後,床上的人才緩緩睜開眼睛。
“大師。”
薛止第一時間就到了他的身邊,惟濟大師盯著他看,喉頭聳動半天就是叫不出那個名字。薛止懂了他是什麼意思,“我是薛止。”
“是……是你啊。”
惟濟大師被他扶著勉強坐起來一些,光是這麼點動作就讓他氣喘籲籲,好半天緩不過勁來。
“穆家那孩子最近還好嗎?”
“他很好。”
“那你呢?你好嗎?”惟濟大師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溫熱的茶水,整個人稍稍有了些精神,“是你救的老衲?”
“是。”
惟濟大師稍微想一下就明白過來,“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
“你的身世,我們一直瞞著你的這些事。”
“大致知道了。”薛止的表情十分平靜。
燭火落在他左半邊英俊臉孔上,五官的輪廓愈發深邃。他微微垂下眼瞼,這神情帶著些不自知的悲憫,就像是被供奉的神像。
“您不要恨阿九那孩子。是老衲和弈煊,是我們兩個人做的主張,將你像凡人一樣撫養長大,而不是從一開始就將你是神子一事告知於你。”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承天君轉生成人,前塵往事盡數忘記,小孩子不通善惡,若是打小就知曉自己的身份,知曉自己與蒼生的區別,會不會變成第二個不通憐憫、高高在上的澤天君?
“請您寬恕我們。”
“我怎麼會恨你們?”
薛止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的面板就像一層蠟,半點不見幼時體會過的溫熱有力,這一認知使得他的心頭泛起一點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