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祭臺是由一整塊白玉雕成的,穆離鴉和薛止走近一些,看到上頭那盞已經熄滅的琉璃燈時心中都是一聲嘆息。
等到穆離鴉再看,發現這裡好像和他記憶中的有哪裡不一樣。他找了一週,注意到正中間的位置有一處圓形凹槽,不太長,剛好是能夠放到袖子裡的長度,簡直就像是……
“讓我來。”看到這凹槽,薛止和他想到同樣的地方去了,“是那把劍?劍在哪裡?”
因為打從一開始就看破了那老婦人不是活人,需要謹慎提防的緣故,那匣子一直被他妥善地安置在身上。他解開錦囊上的術法,將這匣子小心地取出來開啟,將那把劍用紅綢隔著。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薛止將這把鏽蝕得不像樣子的短劍放置在了凹槽之中。
嚴絲合縫,好似它們本就生在一處,薛止還來不及驚訝,只聽到喀嚓一聲,彷彿底下有什麼機關被觸發了。
他的整個人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接著就不省人事。
薛止慢慢地睜開眼睛。
他記得他把劍放在了祭臺的凹槽上,然後就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帶到了這個地方,記憶的最後是穆離鴉驚慌地叫著他的名字……大致梳理完事態,他只覺得太陽xue像是被砸過一般,抽抽地疼痛,手腳使不上一絲力氣。
待到眼睛差不多習慣了眼前的黑暗,他注意到這裡並非一丁點光明都沒有,而光源是頭頂嵌著的龍眼大的明珠。這些明珠是模仿天上的星辰分佈排列的,一眼望去像是浩瀚的河流,又像是一簇簇的鬼火,深不見底,一直朝著前方鋪陳而去,幽暗的冷光勉強照亮了這一圈地方,但也僅到能夠看清手腳的程度。
想起先前某次的經歷,他本能地在腰側摸索了一下,發現劍還在身邊,心中懸著的石頭稍稍落下來一些。
雖說這地方應該是同樣屬於承天君,也就是過去的自己的,但本著小心行事的準則,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反倒更加仔細地觀察起周邊擺設:這裡應該是一條冗長的石道,視線所及的範圍內看不到出口,身後又是冰冷堅硬的牆壁。看樣子除了前進他也沒有別的路可走,而坐以待斃不是他的習慣,他等到力氣恢複一些,就勉強撐起身體,向著走道深處走去。
還沒走出兩步,他就再度感受到那股神秘的吸引力在召喚著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強烈,強烈到他的眼前都開始出現重影。很近了,他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那東西離他已經很近了。它一定就在前方的某個地方。
因為還有些暈眩的緣故,他必須靠扶著牆壁來維持身體的平衡。在碰到的一瞬間他就感知到了,這牆壁和普通的岩石不同,手上傳來的觸感是溫潤的,上頭還用很淺的筆劃刻著些什麼,雖然摸起來只是些不甚平滑的細小凹陷,但對於處處謹慎的他來說,已經夠引起注意了。起初他只是抱著簡單檢視一番的心態去,可等到他真的停下來,藉著黯淡的珠光仔細分辨,發現上頭刻著的不是普通的裝飾用圖騰,而是一個個方方正正的字元。
這些文字在其他人眼裡大概就是一團扭曲的線條,他凝神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能夠通曉它們的讀音,再將它們順聯起來,還原出本來的意思。
如果他沒有弄錯的話,這是文字和先前穆離鴉在劍祠外使用的咒語是同一種語言。隨著最初的神祇一同誕生,幾乎要與天地同壽,卻因為少有人使用而漸漸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語言。
既然這些文字出現在了這個地方,那麼究竟是什麼人刻下的也不需要再有疑問。究竟是怎樣重要的東西值得過去的自己這樣鄭重地記錄下來?他試探性地默唸了一小段,發現都是很隱晦的東西,很難第一時間就知道究竟在講什麼,但這麼連蒙帶猜地讀了差不多兩三行,他心中忽然冒出個有些可怕的想法。
假如當年的承天君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隕落是註定,那麼在最後的期限到來以前,他都在做些什麼呢?
他就這麼一直待在這個地方,是束手無策地等待著自己那虎視眈眈兄弟到這裡來結束自己的性命,還是任憑穆弈煊等人為自己忙碌?
這樣的念頭只閃過了很快的一瞬間就被他親自否定。哪怕他對於過去的承天君的瞭解只有鏡花水月的一點殘影,既然他們兩人之間能夠有所共鳴,那麼他和身為薛止的他一定著同源的本質。
不論過去的承天君是怎樣的人,就連薛止都不會放棄前方那微不足道的一線生機,那麼他也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更何況穆弈煊這樣煞費苦心地設下了重重迷局,為的就將他引到這裡來,定然是有什麼一定要讓他看見的事情。
這個地方的時間流逝比外頭更加古怪,沒有晨昏更疊,更沒有諸如饑餓疲乏等常人都會有的感受,連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這裡待了多久。他讀得很慢,有時只是一句話都要停留好久,光是為瞭解讀這些複雜而晦澀的文字就已經耗費掉了全部心力,哪裡還有工夫去想其他事情。
這些記載其實非常龐雜瑣碎,講述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就他讀到的有承天君的某日見聞,有這塊土地過去的某段歷史,還有居於北方之森那些大妖曾宴請他參加慶典的事情……他並不覺得多麼無聊,因為這就像是一面鏡子,而他透過其中看見了這世間與平日所見截然不同的一面。
“因為我們誕生於這天地之間,所以只要這世道還存在一日,神祇就是不滅的,但這並非是說我們不會死去……”讀到這個地方,意識到這究竟在講什麼東西,他精神一震,立即想要再繼續往下,但這古怪的文字戛然而止。他愣在原地,感應到什麼似的想要再回頭去看,發現不止是記載著文字的玉璧,連隧道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