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掌櫃瞥到他身後的薛止,看到他手中的劍,登時心驚肉跳,懷疑自己在不說實話會被當場殺了,便絞盡腦汁想出個答案,“是的,是小女出嫁前留在家裡的,做閨女時的舊物。”
但穆離鴉哪裡是會被這種謊言騙到的人,“不對吧?你要是在不說實話……”他會縱容那白毛狐貍的謊話已是極限,對這普通凡人哪裡可能會容情?
“饒了我!”這掌櫃的受不住這無言的恐嚇,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還是戰戰兢兢地招了,“是……是我有天在城郊松子坡撿到的。”
穆離鴉長長地噢了一聲,再問他松子坡是哪裡,這掌櫃的除了搖頭就是推脫,最後還是看不過眼的毛石匠嗤了聲,說破了真相,“說得那麼好聽,松子坡,不就是亂葬崗。亂葬崗裡撿來的東西還敢拿著賣錢,你這心可是比老兒我還要黑啊。”
知道這傘是從亂葬崗撿來的,穆離鴉居然沒像普通人那樣為難掌櫃的,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不過掌櫃的正在捂著胸口暗自放心,也沒多注意就是了。
在外頭奔波了小半天,晚飯都沒有吃,毛石匠不管他們,上了桌子先要了半斤切好的鹵牛肉,兩個燒得紅亮的豬蹄膀,就著大口扒米飯,胃口好得根本不像是他這個年紀的人。
反倒是看著年紀輕輕的穆離鴉,還是那樣吃了點賣相甚差的青菜就說自己飽了,看得毛石匠直搖頭,拿過盤子就把剩下的幾片菜葉子也撥拉到了碗裡。
飯後毛石匠看他們要說正事,連連擺手推脫,“不說了不說了,老兒被你嚇得夠戧,要回去睡一覺,心情好了再說,你們明天再來,反正老兒跑不掉。”
知道這事有自己的不對,穆離鴉並未過於催促,“那就好好休息吧。”
到了自己的房門前邊,毛石匠扭過頭沖著薛止說了這麼句話,“後生仔,你好好勸慰一下你這位朋友,他看起來可焦躁不安得很啊。”
回房薛止先是簡單說了在雨中見過的一系列怪事。包括姜氏衣鋪裡的白衣女子、鶴錦、會把人融化成血水的鬼雨和最後出現的旱魃影子,他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穆離鴉聽完他的敘述,中途在聽到他沒有把傘交給那白衣女子時,確定薛止沒有哪裡受傷,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傘呢?”
“在這裡。”薛止將那把雪青色的傘遞給他。
穆離鴉將傘拿在手裡撐開轉了半圈,“傘郎,該現身了。”
他這樣喊了一聲後半點反應都沒有,於是無奈地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在這把傘中。”
聽到他這樣說,傘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飄了出來,先是幾縷白煙,最後彙聚成了個面目模糊的青年人。
“見過公子。”從衣著和說話的口音來看,這青年人很明顯不是隨州人士,他不卑不亢地說道,“沒想到居然被您發現了。”
聽到這鬼影說話的一剎那,薛止便認出這是他在那幻境中只聞聲不見其人的神秘傘郎。
他不是那傘郎,打從一開始,他和這藏在傘裡的傘郎就是兩個人。是這傘郎將他引入了那春日末梢的殘景,讓他見到了那白衣女子,再讓他經歷了後面那些事。
這傘郎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
“你……”薛止也如實地表現出了內心的疑惑,“為什麼?”
“你依附在這把雨傘裡不是簡單地為了給人看那些東西吧?”
傘郎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像是對這些事情不怎麼上心卻又不得不回答,“既然公子都知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承認,我我有別的目的。“
薛止繼續問,“你和姜氏衣鋪有什麼牽扯?”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說完這傘郎再度回到傘中,無論外頭的人怎樣叫喚都不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