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心愣了下,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小聲地說起來,“自您離京後,少夫人起初那段日子心情不太好,過年時她也提不起什麼精神,後來厲嬤嬤發現少夫人的月信推遲了,才知道她原來懷上了小少爺,只是少夫人卻不肯讓太醫過來請脈,許是以為您會很快回來,將這訊息告訴您……”
說完後,已經過了兩刻鐘了,室內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因為坐月子的原因,門窗緊關,氣味一時間散不出去。
經凜卻恍然未覺,伸手探進被子裡,拉著那人柔軟的手,明明這麼柔軟無骨似的手,曾經卻能一拳揍得人哇哇痛叫,更是能堅定地牽著他將日子走下去。
柔弱,卻又堅強。
他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紀凜坐了很久,直到夜深了,才在宮心的勸說下離開去歇息。他剛恢複神智,身體還有些虛弱,可是卻並不想去休息。
出了門,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下弦月,似乎一覺醒來,就直接從春天進入秋天了。
站了會兒,他才往客院行去。
景王披著一件竹青色的外袍,披頭散發地倚坐在榻上,打了個哈欠,聲音裡不掩疲憊和憤怒。
“三更半夜不睡覺,來這裡做甚?臭小子,你可知道為了你,本王一個月前馬不停蹄地從北韁趕回來,還沒歇口氣呢,你那媳婦就急沖沖地趕著本王給你治病,真是給你們做牛做馬,人家牛馬還能歇口氣啃兩口草呢,本王卻要累死累活,盯著你五天五夜,這王爺當得真可真是沒滋味……”
紀凜安靜地聽他嘮叨,直到他嘮叨得差不多時,才冷靜地道:“誰讓你老不修,越了輩份,娶了阿瀲的姐姐!”
“啪”的一聲,景王身邊的案桌被他拍成兩半。
紀凜見好就收,面上露出和煦文雅的微笑,“不過,還是要謝謝舅爺您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吩咐的,盡管開口。”
“叫姐夫!”景王冷聲道,比起“舅爺”這稱呼,他寧願這狐貍一般的臭小子叫姐夫。
“姐夫。”紀凜從善如流,“你去北韁做什麼?三叔可還好?”
景王瞥了他一眼,身體往後靠在大紅色冰裂紋錦緞大迎枕上,聲音變得低沉,“你三叔他挺好的,在北韁混得不錯,偶爾還會跑出涇水城去搔擾北蠻的軍隊,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不只如此罷?”
“是啊,不只如此,你三叔從來都是個膽大妄為的,你祖母生他時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所以他才有這般大的狗膽,竟然策劃著要謀殺北蠻的汗達王……”
紀凜神色平靜,似乎並不意外。
景王的神色也是淡淡的,甚至並無絲毫的急色,彷彿北蠻王庭的那位汗達王於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而不是血緣上的親舅舅。雖然曾經怨恨著大周皇室,但他畢竟是被大周養育長大,北蠻王庭於他而言,比陌生人都不如。
紀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突然想到了什麼,景王又道:“對了,本王從北韁南下時,在路上遇到一個人。”
紀凜見他盯著自己不說了,微微挑眉,開口道:“難不成遇到紀沖了?”
景王冷笑了下,“確實是遇到這小子了,他逃出京城時,隨著一隊北蠻人逃往北韁,可惜那些人哪裡會給他面子,沒有什麼利用價值,自然要解決了。這小子有點小聰明,趁機逃了,只可惜他的一條胳膊被人砍斷了,身無分文,現在只能在街道上乞討,你要不要派個人去將他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