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宜大長公主的眼角有些濕潤,哽咽地道:“三郎……”
紀三老爺拿著帕子給母親拭淚,今晚已經見她失控過幾次,為人子女,心裡有些愧疚,但是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做的事情,無法開口保證,只得道:“娘,再過個幾年,一切都定下來,我就回京城,到時候哪兒都不去,每天都陪著您。”
“到時候我都老得不能動了,你也老了。”淑宜大長公主道:“不如趁著現在我還沒老得動不了,你先娶個媳婦,趁早生幾個孩子,娘幫你帶孩子……”
“娘,你知我素來不喜受束縛,將媳婦娶進門來後,我又不在,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守活寡?”
聽到兒子的話,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伸手要打他,見兒子臉上的大鬍子,坦然地坐在那兒朝她笑,心中一酸,只得作罷。
她這兒子原來是個世家子弟,可是這些年來在外飄泊,居無定所,原本應該過著最精緻奢侈的生活,可生生變成這野人的樣子,想來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娘,您喝茶。”紀三老爺端了旁邊的茶過來。
淑宜大長公主喝了半盞茶,心情已經緩和得差不多,又恢複鎮定,摸著茶盞上的花紋,這才轉入正題,冷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去年夏天時,我去了一趟嘉陵關,在那兒救了一個被狼抓傷的可憐的少女。”說到這裡,他冷笑一聲,“沒想到一時好心,倒是救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聽出他聲音有異,淑宜大長公主忙問道:“是誰?”
“北蠻王庭的紮娜。”
紮娜在大周雅言的意思是“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雙目瞪起,手中的茶杯裡的水都被晃出來濕了她的手,但她只是緊緊地捏著它,眼睛布滿了血絲。她啞聲道:“你爹當年……”
“爹那麼厲害的人物,素來經驗豐富,懂得自保之道,怎麼可能會輕易戰敗在長陽關外,是有人勾結外族,埋伏在長陽關外的惡鬼坡……”紀三老爺雙目赤紅,為人子女,竟然不能為枉死的父親報仇,實在讓他痛恨。
淑宜大長公主嗚咽一聲,眼淚簌簌地落下來。
丈夫的死,永遠是她心裡最深的傷痛。
紀三老爺攬住母親,給她擦眼淚,繼續道:“我當時得知那位北蠻紮娜的身份時,原是想要利用的,沒想到有一隊人馬冒險將她救了出去,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可惜我當時沒有準備得太充分,被那群人逃了,不過也因此順藤摸瓜,倒是找出不少蛛絲馬跡,才知道當年大哥大嫂的事情,也是有人為了打擊咱們鎮國公府,將您絆住特地設計的。”
淑宜大長公主哭了會兒,擦擦眼淚,繼續問道:“當年勾結外族的人是誰?”
紀三老爺遲疑了下,說道:“明面上是長陽關的城主。”
“明面上?”淑宜大長公主眼神銳利,“還有呢?”
紀三老爺嘆氣,“娘,事情都過了十幾年了,很多線索都斷了,我還在查,總會查清楚的。也是因為知道了當年大哥的事情是被設計的,我才會趕回來告訴你們這件事情,你們日後定然要小心。”說到這裡,他又嘲諷地笑了下,“不過自爹死後,怕那些人根本不將咱們鎮國公府當一回事了吧,大哥不是個將才人物,暄和年紀又小,只怕再過兩代,鎮國公府也像京中那些三流勳貴一樣,徒有虛名……”
淑宜大長公主明白兒子的意思。
只怕當年丈夫在北疆抗擊蠻族的事阻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會如此設計他們鎮國公府。
當年老鎮國公是一名難得的將才,高宗皇帝惜才,方才會將尊貴的嫡長女下嫁,也有籠絡之意。而老鎮國公也不負世人所望,鎮守北疆,立下赫赫戰功,蠻族聞名喪膽,幾年未敢南下侵擾。
可誰知一朝風雲驟變,慶煦十年,老鎮國公在長陽關戰敗,遺體被蠻族糟蹋不成樣,是他的親信拼死方將他的遺體送回。那一戰,大周損失慘重,不僅僅是失去了一位良將,長陽關也差點被蠻族攻破。
“爹去世前的兩年,北疆一直不太平,娘您憂心在邊境中的爹,難以顧全周圍的事情,所以才會讓人有機可趁,當時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情,娘你已經去了邊境,如果有你在,爹也不會死……”說到這裡,紀三老爺面容冷酷。
他的母親是被高宗皇帝當成皇子來教養長大的,並非一般的閨閣女子,甚至同丈夫一起上過戰場,幗國須眉,少有女效能敵。也因為如此,才會讓蠻族對鎮國公更加忌憚,若是那時候,有淑宜大長公主在,戰局也不會那般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