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哥哥怎麼過來了?”她低頭撚著布料上的邊兒,漫不經心地問道。
紀凜遲疑了下,方道:“我聽人說,你這些天來,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
曲瀲似笑非笑,怨不得這些天這少年的第二人格都沒跑來惹她生氣,直到今天,他才主動過來。
“你怎麼知道的?”曲瀲面上不由帶了幾分笑意,“不會是在我家安插了什麼人吧?”
“瀲妹妹放心,我自不會做這種事情!”紀凜的目光依然很溫和,聲音和煦,在這樣的夜色中,有一種催眠的作用,讓人跟著心寧氣和。他誠實地道:“今兒我在街上見到阿湙,和他聊了幾句,從他那兒聽出來的。”
曲湙自然不會擺明著告訴未來姐夫,我姐自從知道婚期定下來後,心情就不太愉快,似乎不願意嫁的樣子。若真這麼說了,那就是棒槌了,即使和紀凜交情再好,再敬佩這人,也不會將自家姐妹的老底給掀了,就怕讓男方産生什麼心理疙瘩,以後婚姻不幸福怎麼辦?
雖然曲湙沒有透露,但是紀凜是個心細如發的,詢問幾句,很快便推測出來了。他不知道曲瀲為何不開心,心裡跟著也有些發悶,終於忍不住趁著夜色過來了。
曲瀲聽罷,沒有吭聲,而是低頭繼續做針線。
紀凜也不逼她,溫聲道:“瀲妹妹,夜裡比不得白日,不宜做針線活,會弄壞眼睛的。”
曲瀲彷彿沒聽見的樣子,又紮了幾針,方才放下來,等她抬頭,看到他臉上露出的那種溫煦得就像窗外的月光般的笑容時,心頭的浮躁突然如潮水般紛湧而去,只剩下了一片寧和。
她看著他在燈光下俊麗的臉龐,這張臉過份出色,就算她不是顏控,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更不要說這張皮相下,還有一個很溫柔的靈魂,溫柔得如月光、如三月暖陽、如這世間最美好的存在,讓人無法拒絕。
她真的可以和這個人一直這樣下去,不會因為生活的各種鎖事起爭執、最後兩敗俱傷麼?
聽說她前世的父母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婚後也十分恩愛,直到感情漸漸地被生活中的鎖事磨平,甚至互相仇恨,而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被親生爸爸推下樓慘死,成為她心裡的一根刺。
她喜歡這個人,可是對婚姻又有一種恐懼感。
她沒有信心,能和這個人一起維持著最初最美好的那份感情,害怕以後感情會被生活中的鎖事磨平,然後只剩下了對彼此的冷漠無視。
“瀲妹妹,你怎麼了?”紀凜放柔了聲音,伸手覆上她放在案幾上的手,感覺到一片冰涼,心頭不禁微緊。
她確實很不正常,難道是誰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還是她並不想嫁他?
想到這個可能,紀凜微微垂下眼瞼,掩飾眼裡翻湧的情緒,剋制著心頭那突然湧起的黑暗。
他不能在這時候放任自己的脾氣顛覆,讓隱藏的性格跑出來,到時候不僅不會解決目前的情況,反而讓事情更糟糕。可是隻要想到她可能是因為要嫁給自己不開心,他的情緒便無法鎮定,想將藏在心中的那隻兇獸放出來。
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靜靜地等著她的回應。
曲瀲發現自己被那隻手握住,瞬間便感覺到那隻手傳來的溫度,方才發現自己想得過深,坐得太久,連身體都有些僵冷。
她看向坐在旁邊的少年,對上那雙溫潤的眼睛,不知為何鼻頭竟然有些發酸,突然忍不住問道:“如果以後,我們意見不合、理念不合,吵架了怎麼辦?”她壓抑住鼻息,又道:“你知道的,我的脾氣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順從,其實和小時候差不多,不高興就揍人……”
紀凜不禁笑起來,“我知道啊,我見過你小時候,那時候還和你打了一架,所以我一直知道你是什麼性子的。”卻沒想到她長大了,會長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是隻要仔細觀察時,會發現她的性格從來沒變過。
曲瀲聽他說得這般自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老實告訴我吧,小時候我們在哪裡見過?”
見她執意要個答案,紀凜嘆氣,說道:“就在宣同知府後衙的那條巷子裡,那天我……因為一些事情,去到那裡,當時你正在那裡和一群小孩子玩耍,我就在那兒坐著看著你,等到那些小孩子都離開後,你卻沒有離開……”
隨著他的敘述,久遠的記憶終於變得清晰,曲瀲啊了一聲,說道:“你就是那個讓我以為是乞丐的小孩?”說著,不禁有些尷尬地看著她。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