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索一頓,他的後背磕在石稜上。“抓住!”是父親的聲音,那聲卓雅讓歐羅費爾找到了兒子的位置,也幸好那根藤夠結實。
“ada——”
在雲層收攏了最後一線月光之時,瑟蘭督伊向著在半空中放火的惡龍連射三箭,他的弓輕響了一聲,焦黑的弓臂破裂了。
雪靜靜地下著,灰精靈躲進巴丁找到的那個洞xue,這裡的空氣能清亮一些。精靈不敢點火,焚燒的氣味一直彌漫在洞外,只要想到那個氣味精靈就會想到腥紅的血與火,就會不由自主地想把吸入的血腥氣吐個幹淨。
瑟蘭督伊靠在父親懷裡,歐羅費爾吻著兒子的頭頂,知道他頭痛得睜不開眼睛,療傷寶石又不管用,心痛得無以複加,只喃喃說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兒子從前漂亮的臉蛋上被龍蝕刻了一隻骨蝶,透過鏤空的殷紅花紋連牙根都看得見。歐羅費爾撫摸兒子散發著微光的冰冷發絲,重吟孩子母親施加過的魔法。瑟蘭督伊蒼白的眼眸泛起淺藍色的淚光,一點一滴洗去了塵翳。
“看得見嗎?”
“adar……”
瑟蘭督伊趴在父親膝頭,將完好的右頰貼在父親腿上,歐羅費爾對孩子的龍傷無能為力於是不忍去看,用魔法將他的左半邊臉封閉起來,不許任何生靈窺見,也防止髒東西接近。父親慶幸孩子有邁雅的祝福守護,火焰延續到那條銀藍色的腰封就截止了,兒子的腿是完好的。歐羅費爾抱緊了孩子,明白了曼威的神鷹一直眷顧著他們並不是要追捕他們。
安靜多時的小精靈離開了母親身邊,摸索著這個石洞,那個煙火升騰的晚上之於他們有時不比誤闖節日焰火更恐怖,他們的驚駭伴著無知無畏的探奇,兩個小精靈爬上了一堆圓圓的石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上去,並叫來父母同坐。
成年精靈將一個不大不小的圓蛋搬到洞口稍亮的地方仔細觀察,“這是,龍蛋?”
所有精靈聚攏在一起,警惕地凝望著眼前看不穿的黑暗。
“這裡是龍的、巢xue?”
“打碎它。”
歐羅費爾命令,馬丁動手,換來精靈一陣騷動。那隻石蛋裡流出了青白的液體,它真的不是一塊石頭。
“野獸一旦拋棄了自己的骨肉就不會再回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歐羅費爾讓族人放心地去休息吧!
雪一直在下,天灰濛濛的,精靈躲進洞,害怕見到白日火球,那美麗的太陽也會勾起他們痛苦的回憶,然而太陽一整天都沒有出來。西方的天空像被濃煙薰過,厚厚的灰塵蓋住伊利雅德地區,像要把他們統統悶死。
精靈兩整天都沒有進水進食了,蒼灰色的雪薄薄覆在地上,仍然遮不住前夜血腥的痕跡。精靈父母不準孩子們走出洞去,只準他們無聊地看著洞口大的無痕蒼天。
瑟蘭督伊伏在父親懷裡,耳朵裡嗡嗡地響,父親的問候他很難回答,因為一開口說什麼都是掩飾。歐羅費爾意識到兒子的嗓子可能燒壞了,從此精靈歌唱的天賦將成為他緬懷往昔的桎梏和難以承受的負擔。
“不要這樣,我不要我的孩子在眾多快樂的時候被排除在外!我願以自己的歌聲為交換,向諸神祈求,換我的孩子可以開口歌唱。”
歐羅費爾抱著他的孩子,父子倆泛起淡淡銀輝。瑟蘭督伊咳嗽起來,歐羅費爾也覺得咽喉灼癢,呼吸裡都是焦糊味兒。他想喂兒子一口水而又不能生火。歐羅費爾將兒子交給亞希伯恩的父親代為照顧,他一說話嗓子比前一日疼痛很多,亞希伯恩聽到這異常的聲音就想起龍火的毒素,然而歐羅費爾大人沒有一點兒的惶恐與驚異卻有種已知的釋然。
“adar?”
亞希伯恩看著朋友模糊不清的左頰慶幸他的聲音沒受損,而他們的年月才剛剛開始,一切的損毀都有時間慢慢重建,瑟蘭督伊麵頰上的龍傷也一定會日漸康複的。然而,卓爾在哭,亞希伯恩想到失去的同伴沒底氣地安慰自己。歐羅費爾大人一定上了很大的火,現在連說話都難。
歐羅費爾揮揮手示意他們不許有異議不要跟來,雪花立時鋪滿他的葛迪羊皮繡金羽披風,這個時間真的不宜外出。幹冷的風送來辣喉的煙火味,山下是墨黑的,隆恩山脈像條蟲爬到墨色晶瑩的地方飲水,那裡應當是侵入陸地的新海。巨鷹不見了,雲層背後不知有日光還是月光,雖然不見愛爾貝蕾絲的星辰,精靈之眼也可以看清腳下的路。雪下得更大了,三碼之外為風雪所阻,歐羅費爾只能任由塌下的風幕雪簾將他們圍困在山上。
找不到水源又不能走遠,歐羅費爾只好摳出地上的雪,希望能刨到陳年的冰,那冰興許能幹淨些。他裝了一袋子冰塊分給族人,這東西雖然不討精靈喜歡但總比渴死了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