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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天下英雄本無主 (2 / 3)

“明日便要拿大王的家眷”這句話,也不知道是毛翼自己想出來的,還是王保保授意的,聽了這話,諸將全都憤怒鼓譟。天保奴連連作揖:“此是聖意,聖意豈敢違抗?請大王與各位將軍三思。”

“這位淩官人既是大王朋友,便吃了天大官司,也當寬宥,況不過小小一個朱元璋的奸細,”一將大聲吼道,“更兼李思齊等人,抗拒王命,以兵塞關,現大小數十仗,傷我士卒無數,怎說罷兵便罷兵?這般亂命,便大王忍得時,我們粗人卻忍不得!”淩沖認識此人,他正是自己去年混進中州軍時的頂頭上司,萬戶總管範國瑛。

王保保冷哼一聲,擺擺手,制止諸將喧嘩,然後對天保奴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請天使回稟陛下,說我擴廓帖木兒善盡臣節,教陛下休聽信小人讒言,再授此亂命。”

天保奴一揖至地:“大王容稟,京中確有些大老有疑大王之心。前此陛下也問太子:‘擴廓帖木兒南下,是欲肅清江淮,今不往江淮用兵,反結怨關中,不知是何道理?’太子致遭捶撻。下官為王爺思,莫若遣質入朝,以表忠心,好堵了群臣之口……”

話沒說完,毛翼“當”的一聲,把腰間長刀抽出一半,惡狠狠地問道:“好無理!難道太子遭捶撻,是我大王之過麼?”王保保也冷冷地問:“遣質入朝?這個是陛下聖意,是朝中大老教你,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天保奴慌了,急忙分辯:“都是下官自思,並無人教我。下官也是為大王……”王保保不等他說完,輕描淡寫把手一揮:“綁出去斫了。”

天保奴大驚失色:“王爺饒命……我是天使,你怎敢殺我?!”王保保冷笑道:“河南是孤本藩,孤在本藩可便宜行事,天使如何便殺不得?”殿外沖過來幾名親兵,上前就要綁天保奴等三人。天保奴還自告饒,他身後兩名怯薛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這種變化,倒是大出淩沖意料之外,他遊目四顧,看到有幾名軍官似乎有出列求情的意思,但都被同僚硬生生扯住了。

天保奴等三人被綁了出去,時候不大,親兵呈上天保奴的人頭。王保保隨便看了一眼,擺擺手:“看他是天使分上,著人將頭顱縫合,送他屍身回大都去。只說此人無理,當面頂撞於孤,孤故按軍法斫了。朝廷欲傳旨意呵,且遣老實謹慎的人來者。”

頃刻間斬殺天使,王保保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淩沖從來也沒有看到過他這種生殺予奪的氣勢,看得驚了,也看得呆了,站在當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王保保又一揮手,眾將稽首告退,紛紛離開大殿。毛翼在經過淩沖身邊的時候,微笑拱手,淩沖本能反應地還了一禮。

等到眾將都退出了大殿,王保保站起身,摘下帽子,扔在桌案上,走過來對淩沖笑笑:“教淩兄受驚了。”淩沖這才回過神來,問他:“遮莫你欲起兵反元麼?”王保保笑道:“哪個有此意?你休要如此渾想。”

淩沖問他:“斬殺天使,不是小罪。你若不趁機反元,不怕朝廷降旨削你的官爵,甚而取你的性命麼?”王保保冷笑一聲:“我有百萬大軍在手,朝廷怎敢妄動?當初朝廷下詔免了孛羅帖木兒官職,被他殺入大都,天子還不是乖乖告饒認輸?當日有我討伐孛羅帖木兒,今日朝廷再尋誰來討伐於我?”

淩沖倒吸一口涼氣:“這般行事,彷彿曹操。”王保保突然露出一絲苦笑:“我怎敢比曹操。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卻不能挾天子以令關中諸將。我只教朝廷休來掣肘,才好專心軍務,其願已足。”淩沖問:“你真的無有反正之意?”“甚麼反正?”王保保搖搖頭,“天下紛亂,中原逐鹿,我借元勢而起,也將為元祚而終。我早已與你說了,這是先父的事業,我雖不肖,怎敢變更父志?”

他揹著手踱了兩步,突然提高聲音:“只是既命英雄,豈可受制於人?便朝廷欲再挾制於我,逼得急了,便往大都去廢立天子,打甚麼不緊?所謂英雄,如龍在空,散章合體,人莫能名其狀。我卻不怕留甚麼千古罵名也!”

※※※

淩沖覺得許多人都變了,吳王朱元璋變了,王保保也變了。不過也許自己以前都只看到他們的一個側面,其實真實的他們,到今天才表露出來而已。他實在不想再在河南王府裡多呆了,當下就向王保保告辭。真的要分手,王保保又有些留戀,請他多歇一晚,等明天一早起程,白天也好多趕些路。

當晚吃過晚飯,王小姐又來找淩沖。她已經知道淩沖決意離開,這本是意料中事,也不好挽留,但心裡依舊難受。雖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但蛾眉緊蹙,螓首低垂,似乎隨時都要哭出來的樣子。

淩沖也不知道該怎樣勸她才好,而且怕一個勸得不好,她真的哭出來,或者更加纏上來,自己就難以脫身了。才在煩悶,突然“嘭”的一聲,門被踢開,只見王保保大步走了進來,氣哼哼地往桌邊椅子上一坐。

淩沖、王小姐,還有在旁邊服侍的商心碧都嚇了一大跳,才待要問,突然一個人被扔了進來,重重摔在王保保腳前。門邊人影一晃,原來是王府中高手向龍雨走了進來,冷笑道:“終被我拿著你也。”

淩沖心念一動,定睛看時,只見地上那人呻吟著慢慢抬起頭來,果然正是曾在慶都軍中和潼關客棧裡碰到過的駱星臣。駱星臣才抬起頭,就看到王保保正冷冷地盯著自己,雙目如電,不怒自威,嚇得他趕緊匍匐在地。

王保保鼻子裡輕哼一聲,問道:“駱星臣,當日在大都,你送了我妹子與雪姑娘歸來,未及酬謝,我心中好生過意不去。但你自此後便時常暗中踩踏我軍,窺視我妹子,究是何意,你且先分說明白了!”

淩沖恍然大悟,原來駱星臣冒著生命危險,夜闖中州軍營,是為了王小姐來的。他在自己面前痴痴朗誦的那首《詩經·陳風·月出》,原來也是思念王小姐所致。淩沖偷偷望了一眼王小姐,只見她也正在偷瞧自己。四目相對,淩沖不由失笑,王小姐卻漲紅了臉。

駱星臣望一眼氣哼哼站在旁邊的向龍雨,急忙磕頭,顫聲說道:“大王容稟。小人自在大都城外荒寺中見了小姐一面,只覺小姐天仙一般人物,自此茶飯不思,百轉愁腸,都縈繞在小姐身上。自知無這個福分,只求遠遠望得小姐一面,便可聊解相思之苦,是以夜踩營盤,冒犯了大王虎威。大王詳查,小人並無絲毫對小姐不敬,此心可昭天日!”

王保保瞥了淩沖一眼。淩沖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說:“此人倒煞可憐,他的痴心,彷彿我對雪姑娘哩。”可是他眼神一收,依舊惡狠狠地對駱星臣道:“我妹子是郡主千金,你是甚麼東西?江湖草莽,雖穿著儒衫,實則功名也未得一個,怎不自忖身份低微,敢覬覦我妹子?!你以為孤腰間寶劍不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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