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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片丹心光日月 (2 / 3)

果然從碧血亭分手後,彭素王就再沒有出現,一直到吃過晚飯,他才來到淩沖臥室,教授他一些拳腳功夫。淩沖問他《六韜》上那幾句話,彭素王笑道:“若能悟得便悟得,悟不得時休強求。”當晚屋子也沒有上鎖。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彭素王就帶著淩沖穿過後花園,往一條山間小徑而來。

淩沖裝作隨口問道:“這是甚麼山?”彭素王微微一笑:“現下便告訴你也無妨,此處乃是太白山,咱們當面攀爬的,是太白梁。我的莊院,便建在太白梁與三官殿之間,此二峰為太白山最高者也。南北俱有險峽山澗,若非識路的,須不得進來。”

淩沖點頭。看看已經爬上了半山,峰迴路轉處,樹影間突然露出一角屋簷來。走近去一看,原來是一座兩層小閣,閣上高懸牌匾,上書真草“丹楓九霞”四個字。彭素王指點著說:“這個才是真正丹楓九霞閣,肇建於金末,因自此閣上望去,兩峰夾處都是丹楓,秋日裡紅如雲霞,以是得名。”他上前敲門,有個玄衣僕役開了門,領二人登上閣樓。

淩沖站在閣上望過去,雖是冬天,不見楓紅,但依然天地開闊,霧鎖群峰,好一派醉人景緻。轉身再看閣內,只見陳設清雅,牆上掛著一軸墨龍與一幅行書,那行書寫道:

玉龍戰罷,算姮娥過了,彤雲流碧。坐望高峰吹血處,萬裡一聲寒笛。倜儻披襟,淋漓班爵,正好舒鵬翼。扶轅直上,涬溟誰敢驅策?

殘醉愁醒何人,中宵彈劍,所夢無痕跡。乃自低吟風露下,相對長星如昔。破帳馮虛,孤燈禦巽,捫蝨成狂客。青蠅垂死,笑予心執形役。

這是一首《念奴嬌》,上闕狂放激越,下闕孤寂清冷,大有宋末遺風,下面署名是“醜廝”。再看那幅墨龍,署名也是“醜廝”,還蓋了一方印章,刻了七個小篆,淩沖卻認不出是甚麼字來。他才想問這“醜廝”究竟是誰,僕役已經送上午飯來了,彭素王招呼他坐下用餐。

兩日盤桓,淩沖對彭素王的印象越來越好。本來在豪傑大會上見到他力斃伽璘真,就驚為天人,別說是自己義父、師父,就算鐵冠真人和顛仙人,也未必有這樣的武功,更沒有這般氣勢。此後幾次談話,更感覺其人心胸開闊,氣宇不凡,又一心要驅逐韃虜,與自己的志向吻合,淩沖心中的敬意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想勸服他輔佐朱元璋。

趁著吃飯的時候,淩沖想好了一套說詞,本欲飯後就嘗試遊說彭素王,卻沒得著機會,彭素王拉著他又下了樓梯,走到閣子背面來。就看這裡衰草掩映下,建了一座大墳,墳上香燭都齊。淩沖看墓碑上,寫著“息州趙醜廝墓”。

彭素王恭恭敬敬地在墳前一鞠,對淩沖說道:“這裡葬的,便是丹楓九霞閣的老主人,人稱‘日帝’的。”淩沖吃了一驚。日帝已死,他隱約猜到了,否則不會把偌大的基業交給彭素王,但日帝的名字竟然這麼難聽,卻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彭素王猜到了他在想些甚麼,於是解釋說:“日帝姓趙,名諱上卓下思——卓爾不群之卓,深思熟慮之思。他本是道州寧遠大劍豪符翼軫的弟子,符大俠於至治二年起兵反元,事敗被殺,日帝遂與其師弟郭某逃歸本籍息州,待機而動。他們利用民間的彌勒信仰,宣傳‘明王降生,彌勒佛將有天下’,建立白蓮教……”

淩沖越聽越驚,想不到日帝的來頭這麼大,竟然是白蓮教的開教祖師!只聽彭素王繼續說道:“其後造反的棒胡、周子旺、彭瑩玉,乃至韓山童、劉福通,當日莫不在日帝座下聽講。至泰定二年,韃子突襲息州,驅散教徒,並殺害了郭教主。日帝僥幸未死,便隱至此丹楓九霞閣來,再尋時機。其時韃子汙其名為‘醜廝’,他便說:‘我自號醜廝又如何?我不過名是醜的,強似爾等塞外禽獸,心是醜的!’”說著話,緩緩屈膝,跪在墳前。淩沖聽了激動,心說既然這位是白蓮教開教之祖,抗元的前輩,理當一拜,再想起見過的署名“醜廝”的那幾幅書畫、聯語,筆法蒼勁、氣度不凡,愈加仰望,於是也在彭素王身後跪了下來。

只聽彭素王面對日帝的墳墓,口中禱念道:“張士誠非命世之主,您老看錯了也。求您老保佑弟子此下平江,說他歸附大宋明王,我大漢男兒戮力同心,韃子可除,中原可複。想那朱元璋,的是英雄人物,待弟子去應天看他,若真個愛民呵,便扶他登了九五,有何不可?”說著,磕下頭去。

淩沖知道他這番話,分明是講給自己聽的,看樣子不用勸說,他就有歸附西吳王的心思了,這才悟到彭素王讓自己進入如此隱秘的所在,又備說日帝的往事,是有示以誠心,為歸附做準備的意思,不禁大喜過望。於是也匆匆向日帝的墳墓磕頭。

兩人拜祭過後,也不進閣,循著山路又走下來。路上彭素王對淩沖說道:“丹楓九霞閣風光之時,莊客弟子也有七八百人,耳目遍及天下。其後日帝、月後反目,老人們死的死,走的走,到今日呵,已不足百人了也。七曜所餘者,不過李、龔、史三位……嗯,金星厲銘、水星陸清源失蹤已久,不知是否尚在人世,若能尋著他們幾位,定能重振丹楓九霞閣的聲威。”

淩沖想起義父和師父經常提起的往事,斟酌著問道:“聽聞十三載前,丹楓九霞閣取了溫州潛光院的明教寶物‘聖使神矛’去,不知何用,可能見告麼?”彭素王回答道:“本欲以此號令江南明教徒眾,共抗韃虜,但時移事易,今日江南已是白蓮教的天下,還理他一盤散沙的明教徒眾做甚?不過為此寶物,多惹仇殺,西域竟也有人來奪,日帝收了來,有消弭紛爭的意思。此外,傳說此中還隱藏著一個大寶藏,若能勘破秘密,取了來,可為反元助力也。”

淩沖聽他連這種秘密都坦然相告,不禁更為信任和欽佩。才想說些甚麼,突然看見一名黑衣僕役匆匆跑上山來,見了彭素王跪倒在地:“有兩人進得莊來,自稱乃是七曜的餘黨,請主人速速歸去。”淩沖大喜:“定是史大哥他們到了!”

彭素王比他細心得多,查問道:“兩人怎生模樣?”僕役稟報:“一個作文士打扮,一個腰掛銅鞭。那掛銅鞭的,似是受了重傷哩。”淩沖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傷在何處,可有性命之虞?”僕役搖頭:“小人不曉得。”

彭素王拉住淩沖的手:“隨我來。”拔腿就往山下奔去。他輕功極高,雙足如不點地,頃刻間已在數丈以外。淩沖初時還能跟上,才跑了不到一裡地,已經氣喘籲籲,全靠彭素王拉著他,才半跳半跑地緊隨其後。耳邊風聲呼呼,淩沖感覺自己如在夢中,心中不禁想道:“天下竟有如此武功!這個哪裡是輕功?分明是列子禦風之術也!”

※※※

來到莊中的,果然就是龔羅睺與史計都。史計都身負重傷,躺在榻上,面白如紙,雙頰凹陷,一條性命看樣子已經去了七八成了。淩沖看見他這個樣子,心急如焚。彭素王搭搭史計都的脈象,皺眉道:“劍氣直透了三焦脈——究竟誰有這樣大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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